第34章 第三十四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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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白鱼私底下和邓老伯保证会救邓汶安,但需要耐心等待,因好事多磨,恐会一波三折,望邓老伯能相信他。

    邓老伯瞧着温和充满耐性的赵白鱼,沉默一会儿说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大官会耐心听我们平民百姓诉说冤屈,更没有高官会一再安慰、顾虑平民百姓的心情。所以我相信您,大人。”

    赵白鱼讶然一阵便说:“谢谢。”

    因为受害者家属本应该最有资格质疑、敌视,反对配合他的计划,但他选择了相信,还充满感激,赵白鱼不能不感谢百姓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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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阳县客栈。

    赵白鱼等人正商讨如何处理几桩案子。

    “黄家昔日幕僚都被当成乱党所杀,死无对证,仅凭黄青裳一人很难扭转局势。安怀德敢明目张胆冤枉三千渔民,必然做好证据,我就怕我们反被利用,替他澄清章从潞之死和赈灾银被劫两桩事皆与他无关。”

    崔副官如是分析道。

    “不一定。”赵白鱼说:“黄家幕僚被害,没法替黄青裳作证,也同样没法开口证明他们就是乱党,全凭安怀德一个人说,可还有三千渔民能喊冤。只要有人喊冤,就能做文章,能模糊处理,问题就是我们得给渔民喊冤的机会,而安怀德不会允许这个机会的发生。至于物证,最强有力的物证就是二两百万银子,除非在乱党手里搜寻到赈灾银,否则任何物证都不够有力,可以驳回。”

    “关键就在于二百万两赈灾银该去哪找。”

    “还有,我们该用什么名目插手徐州赈灾银被劫的案子。抚谕使虽然有过问的权利,但要直接插手,怕会被找各种理由搪塞,加快他们捂嘴定罪的步伐。”

    赵白鱼一夜没睡,想得头秃,最后敲桌决定:“先审邓汶安的案子,借这桩案子把安怀德拖下水,缠住他,让他顾不上徐州那边的案子。另外,找人去给司马骄送封告密信,就说吕良仕手里有阴阳账簿,已经掌握他贪污朝廷税收的证据。”

    崔副官一惊:“这不是打草惊蛇?”

    “这叫赶鸭子进笼。”赵白鱼笑说:“把他们全都赶进笼子里,给点食饵,让他们互相争斗,斗到最后能把最大最肥的那只引过来。”

    崔副官不懂赵白鱼的计划,只知道照做就行:“行,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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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堂之日,崔副官坐公堂主位,左右是宋提刑和萧知府,堂下则是吕良仕、邓汶安和三名假造出来的人证。

    赵白鱼在公堂之外观望。

    先是三个所谓人证证明邓汶安是王国志同伙,还拿出银子作为物证,认证物证俱在,即便邓老伯和邓汶安父子相认,确定邓汶安身份也不能撤回死刑的判决。

    萧知府催促:“如今认证物证俱在,纵然邓汶安不是王国志本人,也是其同伙,按律判处死刑,吕良仕不但无罪,还可说有功。”

    “是吗?”崔副官问:“吕良仕,你可有话说?”

    吕良仕跪地磕头:“清者自清,鄙人无话可说。”

    “你!”崔副官皱眉:“你难道就没别的话说?比如这三个人证和案子的真实关系?”

    吕良仕惶恐:“人证物证不是钦差大人找到的吗?钦差大人不应该比鄙人更知道他们和案子的关系?”

    崔副官眉头紧皱,心生怒气,料不到吕良仕牢里说得好好的,这会儿突然翻脸不认,果然如小赵大人所料,是根墙头草。

    要不是有时疫区的大夫和王国志家的厨娘作证,要不是邓老伯救了黄青裳,阴差阳错间又叫黄青裳抓住真凶,恐怕这会儿真就入套,被吕良仕和萧知府两人联手耍了一把。

    堂下观看的赵白鱼气定神闲,吕良仕两头联系说明随时倒戈,就看哪边筹码更高,他本身也不太相信钦差和郑楚之的关系。

    堂上只见萧问策,而郑楚之没来,吕良仕害怕被放鸽子,自然临时倒戈萧问策。

    接下来不用猜,时局还在赵白鱼的掌控中。

    崔副官猛拍惊堂木叱问:“就算邓汶安是匪徒同伙,可他假冒王国志顶罪,从县令到知府再到提刑使、安抚使,没一个人发现不对,没一个人纠察到底,放任真凶逍遥法外,就是渎职!”

    萧知府:“下官失职,甘愿受罚。只是有错该罚,做对也该赏,按大景律法,我等判处并无失职之处。”他坐在原位,拱手举过头顶:“该如何罚、如何赏,还请大人说明白。”

    崔副官十分犹豫,公堂之上,显得坐立难安。

    萧知府不停催促,还拉宋灵一块儿逼迫:“宋提刑,你善谳狱,在场没人比你更懂大景律,你来说说这种情况该如何判?”

    一直沉默装死的宋灵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按大景律……匪徒同伙应处死刑,维持原判,驳回犯人申诉。一审县令、复审知府等人虽有失职但没有较大过错,略作小惩即可。”

    崔副官做出压抑愤怒的表情,紧紧抓着惊堂木,迟迟不判决。

    吕良仕喜得禁不住露出笑脸。

    邓汶安面露绝望,邓老伯一脸茫然,还好记得赵白鱼的话,可还是悲从中来,禁不住老泪纵横。

    萧知府猛地起身质问:“大人为何迟迟不判决?您不信吕良仕,不信本官,难道连堂下齐全的人证物证也不信吗?诉讼刑狱讲究证据,而今证据就摆在堂下,大人为何还犹豫不决?难道是民间风言风语误导大人判断,抑或是堂下惯做可怜无辜的刁民欺骗大人,才让大人您感情用事,犹豫再三?”

    “大人!”萧知府拱手道:“请大人当堂判决!”

    崔副官却不如他所愿:“本案还有疑点,押后再审。退堂!”

    言罢就不顾萧问策逼迫,准备强行退堂,但在此时却有人喊道:“慢!”

    人群立时分开,有官兵冲进来分立两侧,从中走出一四十来岁、气质儒雅的文官。他站在公堂下,自报家门:“淮南转运使司马骄见过抚谕使大人。”

    崔副官问:“都漕大人所来何事?”

    司马骄说道:“本官身为一省转运使,行监察权,底下出现冤案便是监察失误,重审冤案,本官责无旁贷。方才在外旁听全程,心生疑惑,本官就想问钦差大人,人证物证俱在,本案还有哪些疑点?”

    崔副官:“本官是陛下亲赐抚谕使,更是本案唯一主审,本官说押后重审就押后重审,都漕凭什么来质问本官?”

    司马骄:“就凭本官做人良心!凭本官头顶的官帽和皇后、太子外家的身份,应为天下表率,更凭本官身为一省转运使有监察钦差行事是否公正的权利和职责!所以本官就在这里行一省都漕监察权,请问大人,本案疑点是什么?如无疑点,还请大人立即宣判结果!”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冠冕堂皇,本案终于成功进入白热化。

    堂下赵白鱼按住左手腕的佛珠,唇边挂着轻松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