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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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上清辉,波光粼粼,明月高悬,两艘五百料的官船停在码头边,身强力壮的工人齐整有素地搬运一个个土黄色的大麻袋,岸边则是盐帮会长方星文的副手。



    一个工人搬运大麻袋经过副手身边,脚踝扭了一下,差点摔倒,副手怒斥:“都给我小心点!上船的时候注意着点,你就是把自己摔进水里,也得给我保证货还在水面上!”



    “动作都快些!”



    此时的洪州府某间花楼的包厢里,陈罗乌、方星文几人正宴请发运使水宏朗喝花酒,一边听歌女弹唱春花秋月的调子,一边谈笑风声。



    夜色朦胧,官道泥土微微颤动,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忽然从地平线里冒出火光,一人一马当先,而后方跟着步伐整齐的官兵,于官道上飞奔而过。



    洪州码头,货基本都快搬运上船,副手眼尖地瞥见远处一点火光,顿生不祥预感,立即大喊:“收锚!扬帆起航!别管其他货——”



    工人立即拉扯笨重的船锚,水声哗啦啦响,船帆也在同一时间拉起,一道破空声却在此时划过耳际,银白色刀光擦肩而过,‘歘’一声正中落帆的船工心口,船帆霎时收起,而工人吓得松手,收了一半的船锚‘砰’地摔回江面。



    官兵眨眼间包围码头,副手悄悄下船,跳到码头下边的阶梯,打算从河岸边的小道悄悄溜走。



    刚行至半人高的芦苇丛旁边,横空出现一把刀挡住去路,吓得副手摔了个屁股墩。



    副手和两名主事都被拉到赵白鱼和胡和宜面前,当中一个主事者双手被绑缚在身后,押跪于地,竭力抬头怒斥两人:“你们知道这是盐帮的船吗?你们上差是谁?哪个衙门的?”



    与此同时,官兵将刀插1进麻袋里,白盐霎时留满地。



    “是私盐!”



    接连三四名官兵插破麻袋检查,无一例外反映都是私盐。



    赵白鱼蹲在主事面前说:“本官剿的就是你们盐帮的船!有什么话、想找什么后盾,都到衙门里去说。来呀,都给我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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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琵琶琴弦猛地弹断一根,惊醒沉醉于温柔乡里的众人,歌女连忙下跪。



    平老板摔碎酒杯:“扫兴。”



    方星文不小心拨落酒杯,顿生不祥预感。



    陈罗乌刚要说话便听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码头侥幸逃回来的工人猛地掀开帘子冲里头说道:“……被围剿了——赵白鱼带兵围剿码头,连人带船和两百万石私盐一并扣下,带回漕司!”



    话音一落,又听外头一阵喧哗声,兵戈相击的声响尤为清晰,陈罗乌到窗口前推开窗户缝隙,瞥见楼下鱼贯而入的官兵,为首正是两年来不声不响的赵重锦。



    赵重锦在楼下一挥手:“官府拿人,所有人不得妄动,配合官府办事。”他抓住老鸨:“盐帮会长方星文在何处?”



    老鸨战战兢兢地指向陈罗乌等人所在的包厢,陈罗乌吓得缩回去,被点名的方星文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凳子上,发运司水宏朗表情阴沉,狠瞪两眼再次败事有余的方星文,赶紧钻进包厢里的小门,匆匆逃走。



    水宏朗前脚刚走,后脚门被踹开,赵重锦一眼看到方星文,令人抓走他。



    “你!”



    平老板想阻拦,被陈罗乌拦下来。



    待官兵退去,花楼继续做生意,陈罗乌和平老板两人不复刚才享乐的心情,沉默地坐了很久。



    直到有下人来报三爷的人在陈府里等着,二人才打起精神赶紧骑马赶回去。



    还是经常来传话的小童,见着他那张熟悉的小脸,陈罗乌像握到救命稻草,连忙开口:“三爷有什么话要说?”



    小童:“三爷说,你们要是喜欢擅作主张,以后做任何事也不必向他请示。”



    陈罗乌两人脸色难看,肉眼可见地慌张。



    陈罗乌低声下气:“这次出事的确是我太急躁,是我掉以轻心,还请代我向三爷道歉,等我处理好私盐这档事,一定亲自到三爷跟前告罪。”



    “三爷说当务之急是弃车保帅。”



    平老板急切道:“私盐利益巨大,那条线我们走了几年,就这么弃了?”



    小童只负责传话,超出答案范围内的问题,他回答不了。



    平老板:“连三爷也没办法?”



    小童:“如果想保商帮就得弃。”



    陈罗乌看得清局势,两百万石私盐足够一批人人头落地,商帮要是在这时还跟盐帮拉扯不清,估计会被连锅端起。



    “三爷说,赵白鱼的目标不止于一个私盐走运,而在两江漕运。他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乘胜追击,你们要做的是等。”



    自始至终就是让他们等,陈罗乌等人之前没耐性,私自行动的结果就是损失惨重,累及己身安危,所以他们现在不敢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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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抓回衙门的人捱不过一晚就被拷问出结果,将他们每年三四趟私盐走运的罪行交代得一清二楚,还供出主谋盐帮会长方星文。



    方星文在赵重锦手里,等赵白鱼见到人的时候,对方出气多、进气少,血肉模糊已是不成人形,可见赵重锦动用酷刑,手段和心性都很残酷。



    赵白鱼瞥了眼他塞进袖口里的口供,询问:“他交代了什么?”



    “交代三年内私盐走运的账,牵涉两浙。”



    “他没说赣西商帮和两江漕运?”



    “没有。你可以去问他,但不能把人带走,他是案子的重要人证。”赵重锦看向昏迷的方星文,吩咐他:“泼醒他。”



    旁边的衙役听令,朝方星文身上泼了一桶水。



    方星文气若游丝仍痛得惨叫,赵白鱼便知那是盐水。



    “你审问犯人一向如此?”



    “可怜他?可怜猪狗也别可怜他,几年前在吉州发现一口盐井,他想花最少的钱独占下来,对方拒绝就被他雇佣当地的地痞流氓闯进家里,一番烧杀掳掠后,只剩下一个貌美的小媳妇。小媳妇告官,他和当地县官勾结,反手诬告小媳妇和人私通杀夫,害那小媳妇被判处死刑。碰巧遇到大赦,侥幸活了下来,却被送到害惨她全家的盐井里劳作,还得为她的仇人挣钱。”



    轻描淡写的一番描述令赵白鱼心头火起,他知道封建时代人命如草芥,冤假错案多如牛毛,可是真听到冤案离自己这么近还是忍不住怒气横生。



    赵白鱼走到方星文跟前,听到对方蚊呐般的呼喊:“冤、冤枉……”



    “每年两三百万石的私盐足够你被千刀万剐,抄家灭族!如果你配合本官办差,能够将功补过,本官允诺你痛快一死。”赵白鱼说:“如何?”



    方星文头也不抬,喃喃念道:“冤枉。”



    “本官知道你清醒得很,听得懂我说什么,知道我要什么。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两江的官再大、商帮再能一手遮天,也都大不过朝廷和陛下,私盐走运一事但凡奏报朝廷,陛下勃然大怒,令人彻查两江、两浙,连东南六路发运司都得靠边站!所以你最好想仔细点,是准备坦白从宽,将功补过,保全你的家人,还是自个儿包揽罪状,被处以极刑,连累家人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