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第3页)
为了不给在朝中做官的大兄与二伯惹麻烦,她在宫中处处与人为善,不敢有一点张狂的地方,生怕给人留下话柄。
就为个傅氏女的约束,为个太子妃的名声。
结果忍来忍去,忍没了自己的命。
傅簪缨抬头直视堂兄,软糯的声音里多了点好笑的意味:“适才之事,大兄道是我无礼?”
此言如同提醒,让傅则安一下子想起阿雪方才在太子面前言笑不忌,主上尚未发话,她便开口抢话的事情。
当时他想过提点阿雪,可话到嘴边,转念想起阿雪毕竟在边关吃了多年苦头。
不通贵族礼仪,不是阿雪的过错,慢慢教导也就是了。
但簪缨在傅则安的心里和阿雪不同,这位堂妹自幼养在帝后身边,锦衣玉馔,无忧无虑,说是衔着金匙受尽宠爱地长大也不为过。
而她肩上所担,偏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储妃之位。
如此一来,她自然与整个傅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身为傅氏嫡长子,肩负一族门阀兴衰之大任,哪能不尽心尽责地管教。
“阿缨,你是否误会什么了……”
“阿兄。”簪缨再次打断他,鸦羽般的睫毛在刘海下微扬,眸色安静,“你可有事要告诉我?”
傅则安高她一头有余,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睛,竟愕然片刻,突地心虚:莫非阿缨知道了……
他下意识摇头。
簪缨本就无光的双眸静静瞧了他一阵,眼里最后一点耐心褪成疏离,变成两口深不见底的幽井,再无一点光亮。
她点点头。
忽就想起前世,被困在萝芷殿中那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自从财库钥匙被取走后,她的门庭日渐冷落,无论是想见傅家或唐家的人,消息总也递不出去。
传回来的永远只有一句:皇后娘娘请女君安心养病。
可千万人不来,前世的傅簪缨执着地想,大兄总会来的。
因为他是小时候给自己扎过风筝、制过毛笔、是会蹲下身来笑着告诉她,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的哥哥。
他不会不管自己的。
终于有一日,簪缨等到了傅则安递进的帖子,说下朝后会来看她。那一日,连动刀前饮下的麻沸散都好似不那么苦涩了,簪缨还撑着孱弱的身子到妆镜前,在脸上施了层薄薄胭粉。
只因不愿让大兄看到自己憔悴的模样,使他难过。
她等啊等,从晌午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夜深。
春堇一次次出去打听消息,直到秉烛时分,才从有限的门路里拼凑出原因:原来傅则安午时便入宫了,先去东宫见了傅妆雪,被绊在那处留用晚膳。
待撤席后已经入夜,各处内禁已下钥,自然便来不了了。
第二日朝起,宫门起钥,他却也没再过来。
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头,抑或傅妆雪同他说了什么。
总归是,空欢喜一场。
……
下火似的阳光晒在身上,有些难受。簪缨背对傅则安,接过春堇手中的绣蝉团扇,搭在额头遮挡日光。
广袖自她腕间滑落,露出一截凝脂般纤细的小臂,白如冰雪。她恹恹的声音也似被夏日化去的霜雪,轻到行将消散:
“兄长回吧。”
长兄如父,簪缨失父,失母,无亲兄,一向视傅则安为血脉最近的依靠。
从今日起,不是了。
傅则安怔忡在原地。
妹妹及笄在即,他原本想嘱咐的一腔话也没来得及交代。唤了两声“阿缨”,前面的人没回头。
傅则安迷惑起来,阿缨无疑是知礼的,无论何时见到,她都是盈盈含笑的模样,一双弯弯月牙眼又乖又暖。分别时,也总会静等自己离去,再行返身。
今日她是怎么了?
一下子换成他目送对方离去,多少还有些不适应。
而且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傅则安也是忽才发觉,阿缨比阿雪还大一岁,她的身影怎比自己印象中单薄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