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孙坤率领的灵璧军一入蒙城如泥牛入海, 豫州刺史便慌了。
“灵璧不是有五千驻军吗,那孙坤向来对府台负固不服,矜功自伐,怎的连个小小乞活贼也收拾不了?那公主, 还活着吗……”
等到刘樟听说其后又有一股精锐夤夜驰入蒙城, 穿的还是豫州军服色,更是一头雾水, “本官并未派过哪支队伍助阵……”
他境内兵部不会妄动, 那么是谁伪装豫州军呢?刘樟纳罕一时, 忽道糟了, “莫不是兖州来人?总不会是竟陵王为了公主亲至吧!”
要知卫觎兵强马壮,为人傲戾, 南冲北逞又将哪个放在眼里。若真是他轻装疾行而至,便是举豫州军甲之力也奈何不得。
刘樟之前按樊夫人的计策, 是封锁住蒙城对外的消息, 趁着里不出外不进的时候, 将坐镇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宜昌公主悄无声息解决了, 然后再推到或乞活贼、或孙坤的头上, 他顶多落下一个不察之罪。
朝廷那边本就不乐见宜昌公主与竟陵王比邻而处,他又早托了王丞相说项,再加上樊氏从中疏通走动,如此,朝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过去了。
可这一步步全未按他预计的走, 如此蒙城里太平悄声的, 他反而又失灵璧五千兵马!
“夫君且莫自乱。”樊氏轻捏帕角, 看上去比他镇定些, 却也是强撑, “夫君不妨再派人去蒙城外悄悄打探。之前向京里递上的奏章也应有回信了,再等等。”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刘樟哪里等得下去,惶然甩动衣袖,“我当初便说清流仕宦之家,岂能与贼寇相与的,若真出什么岔子,我只推说不知,皆是你樊家人所为?”
樊夫人呆了一呆,瞿而竖眉怒目,身抖如筛:“樊氏若遭干系,府君有甚好果吃吗!”
……
建康城里,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今年正逢晋帝的五十整寿,然而却是李豫有生以来最憋屈的一个生辰。
原本为他庆寿所建的苑北行宫,因出了几番波折事故,后续工款不接。为了皇帝面子上过得去,好不容易向朝中三品以上臣子筹措银款,勉强完工,这且不提。
谁知就在李豫大寿当日,宫中张灯结彩,受四朝属国敬贺之际,石子冈那边突然传报:庶人庾氏被匕首刺入心口,死于寺中,废太子随即不知所踪。
李豫听后眼前一黑,险些晕厥,寿筵举行到一半便匆匆收尾。
他并非对庾氏还抱有什么夫妻之情,而是李豫知道卫觎给他们母子设下的两难抉择:要么,庾氏拴链摇尾做一世的狗,要么,李景焕便亲手弑母,让庾氏解脱。
李豫最初听闻此事时,恶寒阵阵,深感天家颜面受辱。
他不是没想过遏止,然而当时卫觎得胜还朝,那样的滔天气焰,谁敢忤逆,无奈不了了之。
如今庾氏莫名死了,废太子避开守卫消失无踪,是不是说明,那孩子……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那可是他的生身母亲啊。
不等李豫寒心完,朝会上,王逍又呈上一表,却是豫州刘樟的奏章。
奏报上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成忠公小娘子入蒙城,有一白发子出圣旨,册其为宜昌公主,地方不知真假。公主身边拥有竟陵王麾下府兵,杀骁骑将军,踞城隘,严守城池,不知意图何为。
朝野为之震动。
明眼人都想得到,那蒙城距离兖州东线不过百里,当初那手捏唐氏家财的小娘子随竟陵王一道出京,蜀王迎面拦阻,都未拦住。
当时朝中便有人担忧,此二人一个有兵一个有钱,若强强联手,则中原已分南北两半,南朝恐再半半,那分出的一半,就是落入他二人之手!
所谓军、政、财、权,执掌者两两不相挨着,天子才好制衡。
李氏才经历过换储,又失唐家钱囊,元气正值不足,若江北边儿再有什么动静,还等什么胡人攻来,只怕就要自取灭亡了。
有些人不由将目光投向居于文臣行列之首的卫崔嵬身上。
当初卫觎前脚离京,此公随后便自荐入主中书省,除了当仁不让,另一个缘故便是他愿主动入彀,换取皇上对远在兖州的竟陵王的放心。
儿子在外头再胡来,至少老子还在京里。
可谁知道这点儿牵制的作用有多大。
毕竟竟陵王是出了名的生有反骨,狂妄忤逆,还因当年卫皇后去世,一直迁怒着这个父亲。
李豫思虑百转,也沉然看向卫崔嵬。
卫崔嵬腰插玉笏,老神在在,没有开口之意。
与他并肩站立的太傅顾沅,这时却从朝袖中取出一封信,展信对王丞相道:
“巧了,老夫这里有一封阿缨写来的家书,可与豫州刺史的话有些不同。她说蒙城守将倚仗家世,欺凌军户,还意图谋她,不料被恶狼咬死,正是天理昭张。是了,那将军好像还是豫州刺史的妻氏,樊氏子弟。”
王逍眉头一皱,便知顾公要保簪缨,不能再一味攀咬她了。
可他亦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坐大成势,与卫觎里应外合,威胁到扬州京畿,一转念,向上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