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第2页)

 严兰生眨眼看向簪缨,“我在灵壁与颍东识得一些隐士好友与寒门士子,这几日都热衷议论着樊氏元气大损,谢君折节下顾的事,大大振奋。我却以为,谢府君出身华宗世家,为人清慎,又是初来乍到,不像会做出铲平当地大族的人,此事背后,必有人在推动。”

 簪缨听到这里,不禁扣指感叹,此人与傅则安竟是一脉相承的敏锐。

 严兰生接着道:“那三道试题是关键,前两道,太俭实,最后一道又太飘忽。知道金鳞薜荔的人,整个南朝也无几人,那么是何人提出的问题,又为了什么?我曾辨源,得知此物有清心血、解热毒之效,娘子既在豫州,再联想到大司马身有宿疾的那个传言,疑问便迎刃而解了。”

 簪缨抓住间隙问:“那你又是如何知晓此药,如何得来?”

 严兰生微笑解释,簪缨才得知,原来他早年游历时,曾与一位赤脚郎中同行过几月,听他说起古早年间有种可解百毒的神药,叫做金鳞薜荔,由边北白狄土著向南方口口相传,可惜失传已久。

 “我初听此名,便觉古怪,金鳞,似鱼鸟之属,薜荔,又是藤木,那当是何物?

 “直到要与那位郎中分别时,我忽想到,北狄化外之地,哪里懂得识文断字,既如此,这华丽古怪之名是从哪叫开的?世人皆知,南朝人一向崇尚粉饰浮华,是以说不准就是南朝人敷衍出来的。朝着这个方向再想,我便想起书上曾载,扶余国有古树,生金苔状,似龙鳞。而百年高树,易招雷电,薜荔,岂非正是霹雳的谐语……”

 卫觎在案下轻轻捏住簪缨颤抖的指尖,理解她此刻的兴奋激动,因为他亦然。

 然而他不放过任何一处疑点,神色淡矍地注视严兰生,道:

 “路上偶听一物,既不知真假,也无关紧要,却钻研究底到如此地步,该说足下是个闲人么?”

 严兰生听出大司马的疑心,指着自己的头,呵然轻笑一声:“大司马说反了。”

 “兰生平生无他癖,唯喜动脑,常至夜半三更脑内走马,不能入眠。某生平展眉之本,就靠着这阿物儿了,一刻不敢不动。”

 “也是巧合,”他解完大司马疑虑,又含煦看向簪缨,“两年前,在我刚落居在此的时候,有一个南燕遗民在巷陌出售此物,以换口粮。我便用一些粮食换了下来。”

 他用手比了比,“刚开始是有两个这样大的,这两年被我磨去不少木末,阴差阳错也救了些中了蛇毒热瘟的乡亲。”

 簪缨听他说得严丝合缝,是八|九不离十了,目凝精光,终于问道:“此物可否让与我?”

 严兰生敛起笑色,“大司马为大晋守国门,成忠公奉身取义,反遭蒙蔽,傅氏欠娘子的何能斗量,区区一物,敢惜乎?”

 他将雷击金鳞木交到簪缨手中,簪缨握着这块巴掌大小的木头,禁不住鼻酸。

 就是这区区之物,花了两代北府人近十年的光景。

 小舅舅,你的命被我拽住一步了。

 还缺两样,只缺两样。

 大喜过后的怆然,让她此刻很想转头去看卫觎,哪怕一眼,便可在他永远纵容温厚的眼睛里找到抚慰。

 但有如此精明的严兰生在眼前,簪缨藏迹于心,忍着没回头,滚咽一下喉咙,便已是清冷玉秀的神容。

 “如此,多谢严先生了。先生博学思辨,非俗常人,今日有意指引我等来此,是否亦有入仕之心?”

 她从感怀万千到理智平静,不过转瞬。

 卫觎眼里有一团破冰而出的冷焰,柔情与凛冽交织在一起,就那样看着她。

 严兰生不觉笑出一声,“有事钟无盐,无事夏迎春。方才还能落着一声二兄,娘子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我便成‘先生’了。”

 簪缨不为所动。

 严兰生便笑笑道:“某若想为官,昔者吾父为中书,吾兄为太子伴读,吾妹又是太子妃,我只待成年,多少官职挑不得。我既出走,便是看出了那些势大的世家照此发展下去,对上凌侵皇权国利,对下阻断寒人进身之阶,中枢与地方执政者都乃肉食者鄙,则大晋就是一潭死水,国将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