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第2页)

卫觎最后给了个不走心的评语,“琅琊王,太原王,一路糊涂货色。”

簪缨枕在他肩上莞尔,忽听卫觎一改漫不经心的语气,低沉的嗓音微扬,“卫伯祖公?”

簪缨心坎上忽绊了个趔趄。

她坐起身,向旁边挪开几分,低头整理纱帛若无事状。

卫觎气定神闲望着车顶,“有个小孩从小就分不清楚辈分,乱喊一气,是谁家的呢。”

簪缨想起“大哥哥”的往事,脸热又强自镇定地给自己辩解:“我在建康时就这样称他老人家了,一时忘记改口了么。”

“哦,那该叫什么呢?”

两刻钟后,一路驶进宫阙的马车在大司马门处停下。簪缨没有立即下车来,却先向侍女要了一顶帷帽。

春堇闻言有些疑惑,几日前娘子初临洛阳,士庶争睹时都不曾做那等扭捏姿态,今日回到都是自己人的地界,何以反而要戴?

疑惑归疑惑,春堇很快寻了一顶流珠云纱长帷帽送来。

推开一隙的车门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进去,簪缨在车内戴好,又将衣衫整理停妥,这才下车厢。

两侧驻兵口唤女君,又唤大将军,屈身行礼。

簪缨淡然颔首,风度款款地向前行去。

卫觎错后她一步,作为始作俑者,神色有些无奈。

他可以发誓在车上后半程并未欺负于她,他不会在下秩面前让她不体面,可谁想到,只是随口玩话,就把人闹了个脸红。

这时节戴帷帽闷热,她也怯热,下马车前,卫觎对着她的脸端详又端详,信誓旦旦说红晕已退了,没人瞧得出来。

簪缨自己脸皮子上热意未散,就是不肯信。

可这个对卫觎予取予求的女子,对他心软到连闹别扭也不会,沿巍巍宫墙走出几步路,又回头问他:“你如今安置在哪座殿里?”

南朝的皇宫便是李氏南渡后怀恋故土,仿照洛阳宫的规制建成的,连各门各殿都取用同名。自然,南朝国帑有限,台城占地的规模与洛阳不可比拟,但大同小异,簪缨在宫里住了十来年,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

卫觎随手指前,“东宫。”

簪缨纱帷下的眉心轻动。

她未料到他会挑在那里住下。不是帝寝,而是东宫。“有何说法?”

卫觎听到这句便笑了,哪有什么深意,“我在等阿奴啊。”

她不来,他一人居于帝所有何趣味,她不在,他随便住哪里不是孤枕空衾。

簪缨眼里也多了笑意,故意问道:“那我的住所安排在何处?”

卫觎指了个离东宫呈对角的方向, “集仙殿。但你不住在那。”

那不过是对外的说辞罢了。

卫觎问她可想四处参观一番, 簪缨摇头。对她来说南北皇宫都一个样,有卫观白在她身边,这座恢弘宫宇才有意义。

于是二人上行辇,往东宫而去。

途经前殿的太极宫,阳光泼洒在刺眼的白玉阶墀上,簪缨令辇夫稍停,掀开帷纱看了一会。

战报上说,观白就是在这里将北魏皇帝头颅斩下,一锤定音。

太极殿的大门此时紧闭着,殿柱下的血污早已洗刷干净,但簪缨透过眼前的高殿,仿佛依稀还能看到当时的火光血色与攻下宫城首将的勇猛身姿。

卫觎顺着女子专注的目光看过去,隐蔽地捏了下指节,“想现在进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