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山栀子

96. 江城子(五)

“将军斥候来报, 他们发现一队齐人兵马,看方向,齐人竟贼心不死, 还想火烧咱们的粮草”

    耶律真的裨将拓达匆忙进帐, 禀报道。

    “那就让他们来,拓达, 你准备好,让他们有来无回。”耶律真一手撑在膝上, 帐中烛火照得他面容发红, 精神奕奕。

    “是”

    拓达一手放在胸前,随即转身出去。

    涅邻古安静注视着拓达的背影,一言不发。

    “涅邻古,你看看这些齐人, 不但杀了苏契勒王子,还让你的将军石摩奴也救治不及, 饮恨而亡,”耶律真摘下镶着毛边的铁胄, 放到一旁, “那个害死石摩奴的齐人,叫什么来着”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涅邻古想起那人,便不由握紧腰间门的刀柄, 他的脸色阴沉至极,“齐人都称他为倪公子。”

    “听说你的侄儿萨索, 也是死于此人的计谋。”

    耶律真毫不掩饰他对于这位倪公子的好奇心,他观察着涅邻古的神情,见他露出凄哀之色, 复而宽慰道,“不论是你南延部落还是我长泊部落,我们都属于丹丘王庭,这个倪公子,待雍州城破,我将他留给你来杀”

    涅邻古还不做反应,毡帘却被人忽然掀开,竟是才出去不久的拓达,耶律真蹙眉“怎么回来了”

    “那些该死的齐人”

    拓达气喘吁吁,“将军,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我们后方的粮草,他们行至半途便突然转道,便以箭火弩射我们南面还没有及时拉回的攻城器械”

    耶律真一诧。

    “耶律将军,无论是秦继勋还是那位倪公子,他们都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涅邻古跟随石摩奴参战几回,到如今,石摩奴将军已死,而他从居涵关带来的这支孤军已无粮草,不得不暂且依附于耶律真。

    他已摸清秦继勋的秉性,秦继勋与那位敢于乱军之中刺杀石摩奴将军的倪公子,他们绝对不是只会一味苦守城池。

    耶律真听了涅邻古的话沉默了一瞬,又问拓达,“我们的攻城器械都被齐人焚毁了”

    “没有,抢救及时,损坏了一些。”

    拓达如实说道。

    “那便召集营中的齐人工匠,让他们尽快修好。”

    耶律真知道此番是自己大意,他面上并不见什么怒色,只是叮嘱拓达,“我们的时间门不多了,再拿不下雍州城,你我便回长泊,向亲王谢罪。”

    耶律真攻打雍州城以来,一直在主动出击,但今夜实在太不平静,先是攻城器械被破,所有人都以为齐军今夜不会再动作,岂料后半夜雍州城墙上忽然吹起号角,胡人军夜半惊醒,以为雍州军突然出城转守为攻,他们匆忙准备应战,等了一个时辰,却又迟迟不见雍州军出城。

    整个胡人大营,匆忙半夜,无人安寝。

    耶律真干脆直接率军再度攻城,因为器械损坏了一部分,比之前七日,耶律真的兵力消耗要大许多。

    “他们要从南门出来”

    拓达在马背上,只见城墙之上旌旗晃动,他抓来一个齐人俘虏,问清暗语,便立即对耶律真禀报道。

    那正好是耶律真围三阙一,所露出的缺口。

    耶律真正欲下令,却听一阵震天的吼声,战马踩踏尘土,风沙飞扬,城墙上的巨石砸下来,几乎震动地面。

    本该从南门出来的雍州军却出其不意地从北门出来,最前面的轒辒车上绑着枯草,胡人弓骑兵弩射而来的箭矢牢牢嵌入枯草堆,细密如织。

    紧接着轒辒车一个转弯,里面的兵士们将木蒺藜洒向胡人骑兵,引得马蹄所至之处,皆是尖锐木刺。

    战马嘶鸣扬蹄,胡人摔下来,又被木蒺藜扎透。

    雍州军的兵士们紧跟上来,手持盾牌,阵型几经变换,透甲枪几番戳刺,徐鹤雪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忽然唤“段嵘。”

    段嵘立即大喊“放箭”

    带着火光的箭雨落下,几乎将南侧的胡人骑兵烧得人仰马翻。

    “退”

    段嵘又喊。

    起义军校尉孙岩礼只听得此话,便立即带领兵士们迅速退回城中,南门一开一合,而胡人未能入。

    耶律真第一回认真审视城墙之上,涅邻古所说的那个倪公子。

    他面露阴沉之色。

    不知为何,他竟莫名觉得有一分熟悉。

    “秦将军,杨统领咱们收获颇丰啊”孙岩礼入了城,便在底下大喊。

    这番冒险出城迎击,也是为了缓解城中箭支短缺之急。

    “一支箭,可以分为两支,再让工匠加箭矢就好了。”秦继勋隐约听见底下孙岩礼的声音,便对身边人说道。

    “是”

    兵士听了,立即转身下去。

    “此法还能再用吗”秦继勋看向徐鹤雪。

    “能。”

    徐鹤雪颔首。

    胡人显然没有料到,这声东击西的法子,守城军用了一回,竟还敢再用,城墙上的旌旗再晃,拓达不敢再轻信,这回暗语指北,他立即下令让中军趁齐人从南门出来之际伺机冲入城中。

    岂料两边门都未开,而火球滚落,灼烧一片,床弩的铁箭齐发。

    “秦将军,这几日登城的,是不是南延部落的人居多”徐鹤雪蹲下身,倚靠在城墙底下,躲避胡人自下而上的箭雨。

    “好像是。”

    秦继勋回想了一下,南延部落与长泊部落的兵士在穿着上有一些不同,他们各自身上都戴着部落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