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鞘沉筱之

第4章 春祭(三)(第2页)

 苏晴窗的父亲跟莲柯夫人是兄妹,但苏晴窗出生好,并不是因为她姓苏,而是因为她的母亲。

 苏晴窗的母亲姓奚,出生于三大玄门世家之一的奚家。苏晴窗儿时父亲过世得早,她母亲便带她回奚家长住,听说她与奚家几位公子都走得很近,奚家有位混世祖宗,更是把苏晴窗当亲妹妹疼。

 姜木晗见姜遇沉默,以为她被奚家震慑住了,颇为得意,“再说了,晴窗表妹守礼得很,才不会故意闯谁的洞府,她一心想学剑,在伴月海遇到你的师兄,是你师兄提议她来姜家的,至于水鸣涧,也是你师兄同意她暂住的,还给了信物。”

 她继续道:“叫我说,大师伯都走了两年了,三妹你何必放不下?水鸣涧这么大一个灵脉,你一个人独占,未免也太自私了,不如留着接待贵客,你说是不是?你怎么不说话?”

 姜遇不是不说话。

 她只是看到了挂在苏晴窗腰间的,所谓信物。

 半块玉珏。

 与她所珍藏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那是姜瑕去世时留给她的,另一块在徐知远身上,可是适才姜木晗说了,这信物是徐知远亲手给苏晴窗的。

 有那么片刻,姜遇整个人是茫然的。

 她忽然意识到,她似乎已许久没有收到徐知远的来信了。

 她退到院中,拿出自己为数不多传音符咒。

 丹房的药师说她伤势颇重,伤及经脉,还提醒她“三月内不可妄动灵力,否则会有性命之忧”,但她顾不上了。

 灵符被灵力点燃,片刻后,另一边传来徐知远的声音:“期期?”

 姜遇单刀直入:“为何把玉珏给旁人?”

 “那是师父留给你我的不是吗?”

 徐知远或许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一时间沉默下来。

 姜遇没管,她继续问,语气冷如坚冰:“为何让外人堂而皇之地闯进水鸣涧?”

 “为何让他人住进师父的洞府?”

 “你忘了师父去世时你承诺过什么吗?”

 “你忘了你临走时,说过什么吗?”

 好半晌,徐知远才犹豫着解释:“期期你听我说,那块玉珏……是我给晴窗的,我并不是送,只是相借。我……身边没有其他与水鸣涧有关的信物,晴窗又总与我说想来姜家学剑。再者,我在仙盟,有时候身不由己……玉珏上我加了护持法阵,不可能弄坏的,不日晴窗自会将它还我,你可以放心……”

 徐知远说的后半截话,姜遇没有听清,或者说,当她听到那句“玉珏是我给晴窗的”,她就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平心而论,徐知远没什么大错,不过相借一个信物罢了,日后还要还的不是吗?

 他孤身在仙盟,人情往来,总有难处。

 而姜瑕都走了快两年了,逝者已矣,生者终归要往前走。

 是她执着,是她放不下。

 可姜遇只知道,同样一块玉珏,若要让她相借,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的,拿命都不换。

 “师兄,”姜遇最后荒凉地问,“你临走前,让我守好水鸣涧,你说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如今,还当这里是家么?”

 旁人雾里观花,看姜遇如此,只当是看了一场红尘中的俗事,大抵是流水负心,落花凋零。

 当阿织捡起这些残念时,她知道不是。

 那大概是一个枯守之人最后的轸念,以及这轸念破灭时,无望的挣扎。

 阿织几乎能感同身受。

 她甚至知道在这一刻,姜遇的脑海里,只剩曾经那个在荒芜的村落蹲下身,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回家的仙人。

 在百般质疑的目光中,轻轻推她上前,说“我女儿,请家主指点”的养父。

 以及最后他鲜血满身地躺在榻上,看着她,眼里尽是不舍,说:“从今以后,我就是期期的父亲……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期期……”

 姜遇扔了符咒,转身回到正屋,斩钉截铁地说:“玉珏还我。”

 苏晴窗见她这样蛮横,烟眉微蹙,谁还不是被人宠着纵着长大的,“凭什么,你说还你就还你?又不是你的东西。”

 姜遇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师父的遗物。”

 苏晴窗道:“所以呢?这是知远哥哥给我的。”

 姜遇看她如此,不再多言,上前欲抢。

 看她这样,姜木晗也急了,阻拦道:“三妹你总是这样无礼,不就是仗着从前大师伯对你的宠爱么?你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不去查你师父的死因?他是被人害死的,你要是有本事,你就去为他报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