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仙骨疾(一)(第2页)
阿织循声望去,姚思故是从后院另一边过来的,他穿着一身短打布衣,长发束成髻,一双月牙眼分明没在笑,却让人觉得他对每个人都是善意的。
他看上去有些疲态,似乎没受折磨——受了也看不出来,仙人折磨凡人,只要不下狠手,还不是一刻伤重,一刻伤愈。
童生们扑过去:“先生你怎么才来?仙使哥哥都带我们玩了一早上了!”
见到学生,姚思故把疲态收了起来,他勾起嘴角:“哦?玩什么了?”
“仙使哥哥变了一只小黄鸟,方才还在树梢头唱歌呢!”
“早上仙使哥哥还拎来两只会说话的蟾蜍,它们一言不合吵了起来,都骂对方是田蛙!”
一个童生依依不舍地问:“先生,我们是不是得走了,我们还没玩尽兴,能不能再多留一天?”
他们不知道自己因何来仙山,是故也不知因何离去。更不知道他们的先生为了他们,违逆了自己的誓言,帮仙山破开了灵叶禁制。
姚思故听了后,稍怔了一下,随后故作生气:“鸟啊蛙啊有什么好玩的,这些戏法先生平日里给你们变少了?这样,等回去了,只要你们把《论语》的“学而篇”背下来,先生领你们捉河蟹去。“
几个孩子一听“捉河蟹”,兴奋地纷纷点头:“那说好了,背完书先生就带我们去捉蟹,可不许耍赖!”另一人还补充道:“就是,先生常常耍赖,这回可不许再诓我们!”
童生们似乎又困了,与姚思故说了一会儿话,接二连三地打起呵欠来。
阿织知道这是“驱忆术”,等这些孩子睡好醒来,仙山的一切都会变成大梦一场,不再是真实的了。不过,这个术法只对幼童有效,孩子心思单纯,遗忘也容易,但记忆存于人魂,年岁渐长以后,很难彻底清除。
仙使们把熟睡的孩子抱上追风辇,把姚思故请到了适才的厅堂。
厅堂里除了楚恪行,还有一个风姿卓绝的仙子。
姚思故想起来,此前楚恪行提过,说伴月海有仙人愿意保他,想必就是这一位了。
仙侍从铜匦中取出灵契递到他手上,金字玄底的符纸可能觉察到他是凡人,吝啬地浮现出寥寥两行字,除了交代他“回人间后,不可与人透露在仙山的经历”,什么都不肯多言。
仙侍道:“你有什么疑问吗?”
两行字,姚思故默不作声地看了数遍,这才抬头道:“有。”
“有个一直跟着我的小崽子,姓楚,单名一个霖字,年纪比几个童生们都大一些,是跟我一起来仙山的,请问他眼下人在哪里?“
仙侍听了这话,请示着看了楚恪行一眼,随后道:“你问这个做什么?”灵契上可没提到楚霖二字。
“不做什么。“姚思故道,“楚霖在我的私塾上了好几年学,这个小崽子生来没人管,无依无靠,只好一天到晚跟着我,像我弟弟一样,纵使他一时糊涂受人蒙骗,做错了点事,我这个当兄长的倒不必与他计较,眼下我要回人间,总得把学生们都带走,要是漏下一个,我这心里总不是滋味。“
他的语气温和,礼数周到,似乎一点怨气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一句“一时糊涂受人蒙骗”出卖了他。
仙侍听他指桑骂槐,觉得这个凡人太不识好歹,刚想给他点教训,楚恪行一抬手,制止了仙侍,慢条斯理道:“你说的这个人我知道,但你不要忘了,他姓楚,除了是你的学生,他为谁效力,你该比我清楚。仙人在仙山,凡人回凡间,楚家养的狗犯了错,自然要回楚家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