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归霁茶暖不思

第16章 奶盐(第2页)



 声音虚哑,像梦中呓语,底下隐约还叠了一层鼻音。


 贺司屿身形一顿,掌心悬停在她头顶。


 他从不是个煽情的人,年少至今,血流了不少,就是没流过一滴泪,七情之中大抵只有寥寥几丝怒欲残存,共情这词,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在他这里打感情牌,是没有结果的。


 可是她说,没有人爱她。


 这么一跟他委屈,他竟不由想到回国前,在曼哈顿one57公寓,母亲领着他所谓的弟弟上门。


 那天,他有意处理了几份文件,又不慌不忙换了身西服,到准备出门的时间才下楼去。


 站在客厅的女人年久未见。


 她依旧衣装素雅,没有光泽的头发低盘在脑后,皱纹眼袋清晰,所有老去的痕迹在她身上都有,但骨相十分优越,美人的气质岁月不败。


 只是那忍气吞声的懦弱性子,藏都藏不住,全在脸上了。


 她手边的轮椅上,坐着个羸弱少年。


 双唇病白,面容不见血色,长相倒是随了女人,瘦也瘦得柔美。


 两人看着都有些不安。


 “哥……”一见到他,轮椅少年下意识出声,但身子虚,气若游丝。


 想再唤他一声,唇动了动,又不敢了。


 女人赔出一个温和的笑:“司屿。”


 清楚自己叫不住他,女人连忙上前两步,直接说事:“国内今日除夕,如果没有要紧事,一起去你祖父那里用午餐吧。”


 “祖父那里我自然会去。”贺司屿瞟了女人一眼,面无惭色:“时间,轮不到您干涉。”


 在他面前,女人很容易生怯,那是一种心负愧疚的畏惧。


 但她当时别无他法,也不拐弯抹角了,硬着头皮:“纽约医学生命研究院的院长,也许能治星野的腿,司屿,妈妈想拜托你出个面……”


 贺司屿在这话里眯起黑眸。


 他语气含着讥讽,扯出一丝冷笑:“您当初要死要活,跪下求我放他生路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女人眼圈一瞬间红了,低下头,窘迫得说不出话。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逆伦的锅,我替他们父子背了。”贺司屿双手插裤袋,漆黑的双瞳好似浸了冰水:“往后再有求于我,就恕我这个不孝子,让您失望了。”


 贺司屿侧身越过,径直走向水吧台,无情撂下一句。


 “带着他,从我眼前消失。”


 他发话,不留情面,徐界听命办事,恭恭敬敬请他们离开。


 台面净饮机前,贺司屿接了杯冰水,仰着头,喉结滚动,漠然地饮下半杯,对身后开门关门的动静不闻不问。


 那时手机振动两声。


 他压了压浮躁的心气,搁下水杯,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是那姑娘的两条短信。


 国内刚过晚十二点,她大约是掐着点发送的祝福,第一条短信:【新春佳节到,希望贺司屿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笑口常开】


 第二条:【晚安】


 可能是那半杯冰水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女孩子的关怀,在当时衬得尤其窝心,贺司屿心里那团无名火奇迹地降下了温度。


 也是那一刻起,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领地已经有了要被这只陌路的小猫侵犯的危机。


 于是他冷处理。


 在她纵火撒野前,把她从自己的领土赶出去。


 谁知一场意外接着另一场意外。


 贺司屿忽然间吃不准,她是天外来物,还是同类相从。


 衬衫前有被什么浸得温湿的感觉。


 她哭了?


 贺司屿低低叫她一声:“苏稚杳。”


 苏稚杳强颜欢笑不下去了,忍了一晚上的眼泪宣泄而出,但她哭得没有声音,竭力压抑着哭腔,不知是羡慕还是抱怨:“我也会哭,怎么没有人疼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