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 91 章 然而如果十殿阎 罗就……(第2页)

 只不过秦慕玉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很开,因为自从田洛洛回到她身边后,秦慕玉对秦姝的崇拜又更上一层楼,在她这种单纯的迷妹的眼中,秦姝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都很正常。


 于是她只是略微感受了一下这种冲击感,随即又对着被她用宣慰使的身份,一大早就强行从被窝里揪出来的官员们细细询问道:


 “也就是说,你们去源头查看的时候,那里虽然水流充沛,但因为河道过分曲折,所以能流下来的水并不多?”


 这帮官员们脸上还带着因为太早了、所以没睡醒的迷糊,但秦慕玉你问出这个问题,立刻就把这帮人全都气醒了,为首的那位官员当场就抱怨道:


 “对啊,大人你看,这不就更气人了吗?明明咱们这儿不缺水,可山中的水全都流到了别的地方去。如果水使真的不够用也就算了,可问题是这些水都是被曲折的河道给浪费掉的,这让我们怎么甘心?”


 这帮人交谈之间,只听从秦慕玉背后的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句话来,那声音虽然微弱,可说的话却十分在理:


 “既如此,理应‘裁弯取直’。”


 “眼下正好是枯水期,如果能够趁着现在就把水渠给修好——不,甚至都不用完全修好,只要把弯曲的水道处最近的地方,取直线距离裁短,接连成一起,再用竹筐装上鹅卵石和沙土,把外面那些容易溢出水来的弯道全都堵死,等丰水期一到,这水就能从直线水道畅流而下,再无阻碍了。”


 为首的那位官员在听见这番话之后,面上先是一喜,心想朝廷可算是派了些能治水的明白官员来;可下一秒,他脸上的这份喜色,就变成了更愁苦的为难神情了:


 “大人,这……你带的这位文书官,聪明是聪明,可这个法子不能在咱们这种偏远山区使用啊。”


 “要是进山去修水渠,先不提银子和人手管不管够,就是那山中的老虎和长虫,也够咱们喝上一壶的。”


 秦慕玉闻言,敏锐地抓住了这番话里的关键点,欣喜道:


 “也就是说,这个办法是可行的,对么?”


 众官员对视一眼,对着秦慕玉和她身后的那驾马车齐齐行礼,恭敬道:“正是。”


 ——虽说被宣慰使大人藏在马车里的那人,肯定最多也就是文书官,但在这半日的相处中

,四川本地的官员们已经彻底弄明白了这两人的分工多么明确:


 宣慰使大人,明显是个被派错了地方的武将,要是想要等她将来能够在这块土地上干些什么大事出来,估计也只有跟外族打仗的时候了;既然如此,这位马车中的文书官,就是他们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同僚,和她提前打好关系准没错。


 武将不会治水很正常,但这位文书官可千万要聪明些,把上司的短板给补齐了,而从她的话语中也能明显听出来,这姑娘聪明是真的聪明,只不过缺少些实地历练而已。


 ——然而很可惜,事情的真相永远比他们所预料的更离谱:


 田洛洛,不仅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甚至刚刚从“全职主妇”回归职场。要不是她在来的路上,明着暗着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都在恶补知识,恐怕就是“回归职场后给同僚拖后腿”的反面典型了。


 幸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田洛洛成功在三个月内博览群书地把自己给卷成了个算的过去的文书官。现在这对姐妹几乎已经站在了同样的起点上,看似马上就要拥有同样光明的未来,如果硬要从两人之间找出不同来的话,也只有“体力”这一点了。


 因为秦慕玉下界的时候,是经由灌愁海用本体下界,没有经过任何本质上的削弱,所以比起被封印了部分法力和记忆的田洛洛来说,她的体能明显更好一些。


 证据就是在被没有太多减震措施、只图快而忽略了舒适度的马车载着,在半点也不平整的土石路上奔跑了半日后,等抵达她们要去的江边后,已然是晨曦微露,旭日东升。


 在这样的环境下,等两人抵达要巡查的江口之后,田洛洛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颠碎了:


 但凡她这个化身用的是真的田螺的话,当场就能自动脱壳成功。


 因此,在秦慕玉下车去,和闻讯赶来的、战战兢兢地擦拭着冷汗的官员们,一同巡视附近的水文情况的时候,田洛洛只能疲倦地在车厢里整理文书,偶尔在需要自己发言的时候补充几句。


 这一路上,田洛洛已经根据自己这几个月来看到的书籍,在没有见到这个江口的情况之时,就提前做好了各种预案:


 如果这里的情况和黄河附近类似,都是上游缺乏植被覆盖,导致河中大量泥沙淤积,那就要从疏通河道和上游种树两方面同时入手;如果问题不出在水上,而是出在河道内部,比如说河道狭小,导致水体不能流通,那么首要任务就是疏通河道、重修水利了。


 然而正在秦慕玉和那些官员们,在河边认真巡视的时候,累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的田洛洛,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幽微的心悸。


 就在这种心悸感出现的下一秒,千万丈高的、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波涛,从地底陡然像水箭一样射出,将远处嶙峋的乱石、高耸的山峰、淤塞的河道,全都冲得七零八落,当场坍塌!


 秦慕玉略一感受,便知道这是来自幽冥界的黄泉水,于是她立刻长袖一卷,也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了,试图把这帮被无故卷入神仙之间的斗法的凡人们给拉到一边去。


 如果他们都能乖乖现在原地不动的话,秦慕玉这一手,完全可以救下他们所有人。


 然而为首的那位官员,却目眩神迷地往前踏了一步。


 他是土生土长在这块土地上的人,自然也甚至为了这条河,当地的人民都受了怎样的苦,因此在科举高中、要被外放做官的时候,在同僚们全都一股脑地削尖了脑袋,想捞个油水丰厚的肥差的时候,他做出了和所有人完全相反的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开始十年如一日地在这里治水。


 然而他就是治理这条河,就越能感受到一种痛苦的、“人力有限”的力不从心:


 就算有裁弯取直的好先例在前面,这里的环境又差到无法进山修水渠;好不容易用重金聘请了猎手,把山林里的猛兽给打扫得差不多了,朝廷拨下来的

银钱就又被宣慰使们给侵吞了大半,剩下的这点钱只能勉强维持河堤不要决堤得太厉害,很难一劳永逸将这条河彻底治理好。


 久而久之,他几乎都要丧失信心和希望了。


 然而这时,他先是收到了新来的宣慰使和文书官已经走马上任了的好消息,又得知了这两人不是来混日子的,而是来办实事的天大的喜讯,紧接着,天降异象,当场就把这条困扰了当地人民数百年之久的河给冲开了!


 在这天降的狂喜之下,他是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


 在那迎面飞来的巨大的落石阴影笼罩之下,这位官员一时间都忘了“躲避”这回事,颇有种“我想要看到的景象已经全都实现了,我没什么可求的了,就算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的解脱感。


 秦慕玉在把所有人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回过头来,就看见这位勤恳朴实、却莫名有些傻气的官员,正望着眼前奔涌的河流露出个傻傻的笑容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马上就要被一块巨大的落石给炸成肉酱了。


 一时间,秦慕玉只觉心惊胆战,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喊出徒劳无用的最后一句提醒,同时向着那人伸出手去,试图发出一道法力来击碎那块巨石,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躲开——!”


 然而数息过后,秦慕玉预料中的“凡人被卷入神仙打斗现场无辜殒命”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因为在危机关头、生死时刻,田洛洛从马车中一跃而出,用她那虚弱的身体,把这个官员给撞了出去。


 ——恋爱脑这个词,在后世经常被说成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拖后腿的坏东西。


 沉浸在满腔爱意里、忙着自我感动的人,都会听不进亲朋好友们洞若观火的劝说,一股脑地给自己选中的人做出的种种反常举动找理由找借口,生怕自己的爱人在世俗眼光中受委屈,只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对方。


 但归根到底,认真想一想,恋爱脑这种东西,到底是怎样产生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爱太充沛,他们太想保护别人。他们的眼中,看见的都是对方的好,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会怀着满腔的赤诚去相信什么,因此才会被骗。


 可如果,有这样一个恋爱脑,她不想再受男人的骗,却还是想用最好的眼光与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呢?


 就这样,生死关头,危难之间,田洛洛的大脑中只来得闪过这样一句话:


 这个人是个好人,他应该获救。


 她实在太虚弱了,因此甚至都没有办法动用法力,只能硬生生地把这人给撞开;可如此一来,取代了那位凡人被压在巨石下的,便是田洛洛本人了。


 秦慕玉见此情形,震惊得面色发白,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而从她手中发出的那道法力,此时此刻才落到实处,击碎了那块石头,将其化作了满天纷纷扬扬的、白色的雨。


 在铺天盖地的、闪动着亮光的云母粉末中,半边身子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的田洛洛,对着蹲下身来握住了自己手的秦慕玉,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低声道:


 “……啊,我想起来了,我的……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