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第3页)

 他面上闪过一丝隐晦的自得之色:“阿妩,你是我的表妹,月秋亦是。我是最希望你二人和睦的。她在家是掌上明珠,脾气难免娇贵,也心直口快了一些。你便当作耳旁风,忍忍就过去了,何必闹到父亲面前……就当是为了我罢,好不好?”

 阿妩深吸一口气。

 须臾,心绪已似冰雪般冷静。

 话说到这份上,今日究竟是郑月秋陷害她,还是她招惹郑月秋,已无关紧要了。左右表兄眼中,皆因郑月秋“脾气娇贵”“心直口快”。

 阿妩直直看向罗元绍:“你觉得我陷郑月秋于不义。可训斥夫人的是国公。莫非,表兄不仅怨怪于我,也质疑国公小题大做?”

 罗元绍面上忽地乍青乍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质疑生父,便是有违孝道。这是他们读书人最忌讳之事。如今却被阿妩点了出来。

 他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连忙安抚:“阿妩,我方才那些话,自然是因为你我之间与旁人不同。你是我未来的妻,待我在国子监学业小成大婚,也算了却父亲一桩遗憾。”

 罗元绍满以为,自己这些话说出口,阿妩定会满面羞红,再与他嗔闹几句揭过此事。

 岂料,她的面色一瞬雪白。再那之后,任他再说什么,都再未有只言片语。

 他百思不得其解,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推开偏院的门,只有一片漆黑。春夜的暖风吹开窗牗,阿妩却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手脚冰凉地点了灯。昏黄灯光映着幢幢人影。

 阿妩一直以为,国公与她母亲之间的飞短流长,不过是下人们毫无根由的揣测。又或是看她不顺眼,才生出的编排。

 ……直到方才,表兄那般自然地说出“了却我父亲一桩遗憾”。

 他身为公府的嫡子,不仅知晓此事,甚至默认了。

 那国公也定然知晓。知晓,却放任自流。

 甚至,她心中浮现出一个惊险的猜想——流言的源头,会不会就是国公本人?

 食盒中的饭菜凉了。阿妩却顾不上这些。

 她从竹床底翻出个书箱。一拂,纤指上尽是灰尘。箱角的红漆略有磨损,是一件有些年岁的旧物。打开生锈的锁,纸墨的香气扑鼻而来。

 “找到了。”

 阿妩翻开几张发黄的纸,墨痕却清晰如旧。

 这些皆是她父亲的旧作。十七年前的探花郎,满腹才学震动京畿,一曲诗赋无数人传抄,引得洛阳纸贵。

 却鲜有人知,他生花妙笔着墨最多之处,非是经天纬地的浩瀚文章,而是为妻子所撰诗词。

 韵致有声、字字皆情。

 国公府皆道国公与阿妩母亲有一段欲说还休。

 他们却忘了,阿妩的父母才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神仙眷侣。

 那一日打马游街,芝兰玉树的探花郎引得无数女子掷果盈车。他却独独将人群中为他欢喜的姑娘抱上马背,一起看尽了长安花的风流。

 倚马斜桥,红袖依偎。

 阿妩怔怔翻着那些诗稿,半晌,揩掉眼角的一点晶莹。

 她做了一个决定。

 昏黄灯光映着海棠似的娇靥,美得惊心动魄。雪白宣纸上,清新挺秀、风骨铮然的小楷逐渐勾成了三个字。

 《青梅记》。

 她要让真正的传奇,压过那些似是而非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