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哔哔(第2页)
[嘎?]
正在滔滔不绝的系统骤然止住了话头。
[……请宿主不要开玩笑。]
虞珈雪眉头皱得更深。
她并没有开玩笑。
在如今虞珈雪的眼中:
远处的山是一坨不规则的石灰色像素方块;
近处的树木是一长条不规则棕绿相间像素方块;
身前劫持她的黑衣人是一坨黑色的像素方块;
身边的和她被一起劫持的女人,是一团偏暗红色的像素方块;
不远处似乎很纠结痛苦的男人,是一团扭曲到可以去爬行的像素方块;
……
合在一起,就是□□□□□
一言蔽之,众生平等,皆是方块。
不是一团就是一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好他爹恐怖的画风!
虞珈雪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怀疑更甚。
但是什么修仙文会是这种仙侠rpg游戏画风?!
如果脑子里那个自称“系统999”的家伙没有说谎……
那她一定是在某个野鸡宗门试炼吧!
谁家正经宗门用这种画风的试炼啊!
不过,这个丑萌丑萌的像素画风,似乎越看越眼熟?
虞珈雪在脑中努力回忆,试图想起什么。
见她沉默不语,身侧的暗红色小人似乎看了她一眼,而劫持黑衣人则是笑得更加张狂。
他手下力道更是渐收,将手中两个女人推到了身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宣大公子百密一疏,怕是也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会落到我手里吧?”
下一秒,黑衣人脸上的笑容一边,凶狠道:“你和你的侍卫若是敢再向前一步,我就将他们两个都扔到海里去!”
宣夜扬俊脸上的神色更冷,抬手止住了蠢蠢欲动的下属,冷声道:“这两个女人皆与我无关,你和宣家之间的恩怨,不要伤及旁人!”
“哼!无关?”
黑衣人大笑,脸上尽是扭曲的疯狂:“宣大公子打量我不知道吗?”
“她们二人,一个是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一个是你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新欢,啧啧,这小脸儿,倒也怪不得你心神荡漾。”
黑衣人本想捏一把虞珈雪的脸,却忽然打了个激灵,好似被什么暗地里的猛兽盯上了似的。
这是什么缘故?
见他不动,被他挟制的祝星垂又淡淡瞥了一眼。
黑衣人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机械了迷茫,彻底放弃了去捏揉虞珈雪脸的想法。
“哼,反正她二人只能活一个!至于谁活下来宣大公子自己选吧!”
宣夜扬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采取怀柔政策:“我可以把宣家秘宝澄心剑给你,并从此不追究——”
“晚了!”
黑衣人梗着脖子,扭曲的笑意在他脸上密布,一时间五官狰狞到不像是人,而更像是没有理智的猛兽。
“我现在什么都不要!”黑衣人咬牙切齿,同时又将手中两人一带,自己更后退一步,“我只要你尝尝我曾经体会过的痛苦!”
“哈哈哈哈哈!高高在上的宣大公子一定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被我这样的卑微庶民踩在脚下吧!”
宣夜扬牙关紧咬,往日里面容上总带着的高傲此刻烟消云散。
无能为力。
他看着被黑衣人用来威胁自己的两位女子,眼眶渐渐泛红,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开始颤抖。
宣夜扬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已经干涩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又或许,是他根本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若是可以,宣夜扬宁愿自己伤痕遍体,也不愿看到这两个女人有任何损伤。
“宣大公子快做出选择吧!”
宣夜扬眸中划过一抹极致的剧痛。
他是宣家大少爷,对面穿红衣的女人是四海列国赫赫有名的金刀祝家之女,更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妻。
青梅竹马,金玉良缘。
他们本该在所有人的祝福中结合,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从此相敬如宾,琴瑟和鸣,成为四海列国的一段佳话。
但这一切,都在宣夜扬遇见红衣女子身边的白衣女子后,改变了。
她明明只是个小丫鬟,虽然容貌清丽动人,称得上一句“绝色”,可她出身实在低微,按理来说,她连宣大少爷的衣角都摸不到。
可偏偏在那日,微风细雨,花前月下,他回头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惊鸿一瞥,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即是万劫不复。
从那一刻,宣夜扬就知道,自己落入了交织细密的情网之中,而这情网的松紧,完全由他人掌控。
他,坠入深渊,而深渊的名字,叫做.爱!
宣夜扬痛苦地闭上眼。
理智上,宣夜扬知道自己该远离,但是情感上,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
一闭眼就能想起她的容貌,一抬眸就能幻化出她的声音,一回首就能忆起她的笑声……
……等一下。
她的笑声?
宣夜扬痛苦的表情忽然有片刻的凝固。
就在这一刻,他的脑子突然冒出一段场景——
凉夜微风,月沉如水。
在一大片盛开的虞美人前,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女静静伫立。
清风吹拂,衣袂纷飞,她如墨的发丝也随风而扬,半点月色温柔地披拂在了她的身上,愈发将她衬得如梦似幻。
飘飘乎独立,恍若即将羽化而登仙。
他站在她身后,满含深情地喊了一声:“雪儿。”
月色柔和这声呼唤,更添三分深情。
绝世佳人回首,那张美到不似人间客的侧脸泛着月华星辉。
绝世佳人弯起眉眼。
绝世佳人嫣然一笑。
绝世佳人绣口微张。
绝世佳人说——
“啊哈哈哈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宣夜扬顿时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创到了一样,胸口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剧痛!
何为痛彻心扉?!
这才是痛彻心扉!
……
将时间调回到一切刚开始时。
水月镜前热闹无比。
“哎,那个女弟子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不要进去啊!那个屋子里有杀手!——哎,苦矣悲兮!”
“呜呼哀哉!这个弟子最怕的是老鼠,可他刚一进入浮生梦,就看见了满屋老鼠……哎,怕是不中用了。”
“最怕被父母兄长放弃啊……是个可怜的孩子。”
“咦?这人最怕的是自己无法写出文字?倒是个实心眼的小道友——”
“九幽真君在上!怎么还有担心自家钱花不完的?!”
最后那声惊呼显然引起在场大部分弟子的兴趣,大家同时朝声音的来源的那块水月镜望去。
只见那水月镜上显出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公子。
他面容俊秀,称得上一句少年风流,就是……
围观弟子忍不住嘀咕:“这打扮也太富贵了吧?”
只见这小公子头上带着的一顶巨型金冠约有二尺长,金冠雕成莲花形,然而组成这花的却并非花瓣,而是九条形态各异的金龙,每条金龙的口中各自衔着一枚约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龙身更是闪闪发光,镶嵌有各色宝石琳琅无数。
这还仅仅是头上。
“衣服是纯金丝线配顶级暖玉……”
“嘶!你看他手指上!扳指都叠戴到指甲了!”
“连鞋楦都是宝石雕成的!”
底下弟子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他们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完全被水月镜中的画面调动起来。
羲和君饶有兴趣地看了好几眼:“这便是先前易耀真人提起的那位裴家小公子么?”
易耀真人点点头。
他倒不在乎裴天溟此刻的狼狈,而是坦然道:“此子心性单纯,下笔稳重,于修炼一途上极有天赋。”
一听这话,渊如道君立刻眉梢挑起,阴阳怪气道:“倒是难得听易耀真人如此夸人。只是若谈及心性,此届恐怕没有人能比那位小虞道友更稳吧?怎么不见真人夸赞呢。”
易耀真人抬手的动作一顿,心下复杂,竟没能立即开口反驳。
说实话,他从第一眼,就不喜欢虞珈雪。
易耀真人出身凡间世家,虽在羲和宗过了这许多年,可某些事上,依旧带着些顽固的己见。
在他眼中,女子当以恭顺纤柔为主,虞珈雪的行为若是放在男儿郎身上,自当是潇洒风流,甚至能被称一声“机敏”,可她终归是女子身,如此行事,未免过于跳脱不羁。
这是易耀真人最初的想法。
而现在,他发生了一丝丝的改变。
“……那女弟子虽行事荒诞不羁,可心肠似乎确实不算坏。”易耀真人冷哼一声,抬起下巴,高傲道,“倘若最后无人想要她,本掌峰也不是不能把她收入破殇峰。”
这话说得实在太傲慢,不止是渊如道君,就连一旁的掌门羲和君都皱起了眉。
玉影怜更是听得心头火气,他早就把虞珈雪当成了自家师妹看待,当即就要拍案而起——
“真人此言差矣。”
有一个声音比他更快,令所有人诧异的是,开口的居然是安静了许久不曾多言的沈雪烛。
只见他敛去笑容,放下手中茶杯,面色淡淡道:“这位小虞道友心性极佳,本性纯善,更是善于灵活变通,顾同门之谊。这样的弟子无论放在何处,都一定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又何来‘无人想要’一说?”
“真人所言实在有失偏颇。”
沈雪烛定定地望着易耀真人,唇边的笑意淡了下去,只留下唇角原本就上扬的弧度。
“甚至,未免过于可笑。”
全场霎时寂静,哪怕刚才那样喧闹围观的弟子,也没敢发出任何声音。
青衣玉簪,乌发雪肤。
这本该是极其美貌极其清冷的装扮,可一旦沈雪烛不笑时,那张绝美的面容瞬间冷淡下来,眉宇间尽是清冷,偏偏眸子里又宛如寒潭波澜,黑黝黝的,凝视一人时,泛着可怖的寒意。
让人有种被非人生物盯上的未知恐惧。
易耀真人被他这么一看,刹那间浑身血液仿若凝滞。
毛骨悚然之感,偏偏又不敢逃离。
这一瞬的感觉来得太快,易耀真人尚且来不及捕捉,就已烟消云散。
是错觉吧?
易耀真人缓过来后,下意识看了沈雪烛一眼。
毕竟羲和宗上下皆知,沈雪烛早年虽有手段,可这些年位于金丹初期久久不得更进一步,几乎已成心魔,更兼之身体病弱已久,连他师父青云子都为了替他寻药,云游已久,行踪未明确。
那些不懂事的小弟子对他大肆吹嘘也就罢了,可他易耀堂堂元婴期修士,没道理被一个多病体弱的弟子吓成这样。
易耀真人回过神来,当即要以势压人:“不过小辈——”
“我倒觉得望舒峰代掌峰此话言之有理。”
凝桂真君抬起手,纤纤细指漫不经心地在虚空勾勒出了一朵桂花,看着它飘落下来落入掌中,柔声轻叹:“那孩子身姿性情无一不好,我瞧着也是极喜欢的,易耀你既如此说,到时候可别和我抢。”
易耀真人被她一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青云子远行云游后,望舒峰一切事务都是由沈雪烛代管。
掌峰不在,代掌峰可行使一切掌峰之权。
换而言之,易耀真人还真无法以势压住沈雪烛。
想到这儿,易耀真人的脸顿时更加黑了。
“人都没出来,已经又引起两位掌峰为她争议了,看来这位小道友还真是炙手可热啊。”
掌门羲和君抚须,乐呵呵地开口:“凝桂所言极是。不过先说好了,虽然易耀不和你抢,但我怕是届时要和你争一争啦。”
这话意思极其明显,于羲和君这样惯于使用“雅言”来婉转表达己见的人而言,已经算得上是难得。
场面又是一寂。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居然是万仞真人先开口。
“还是先看看接下来的试炼吧。”
不等易耀真人感动于有人的解围,又听对方若有所思道:“说不定在最后一关中,她的魂印会与剑有关呢。”
易耀真人:……
都是塑料情!
易耀真人为人向来自命不凡,怎能受得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奚落,然而正当他要反驳之时,水幕那边却突然传来了骚动。
“嚯!是那位鸿蒙卷的第一!”
“什么第一第二的?说话没点分寸,人家可是宣家大公子,名为宣夜扬。”
“真别说,这宣家公子的开局倒是有趣。”
“是啊,我听着对话被绑架的两个女子都与他有一段情缘?看来宣家公子的主题是有关‘抉择’么?”
人群中传来一阵议论声。
“我还真是好奇了,不知对面是谁啊?怎么这忽远忽近,模模糊糊的,就是不出现?”
“八成是浮生梦中幻化而出的形态罢了。”
慕颐和收回目光,优雅地端坐在渊如道君后方:“此局确实有趣,师兄怎么看?”
杜双潇略一思索,答道:“可能是犹豫。”
“是傲慢。”
一道清冽的嗓音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却是从另一峰的座位传来。
杜双潇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他们右前方的沈雪烛正侧过脸,笑吟吟地为两人解惑:“凡是不能只听看表象,而要剥茧抽丝,从中择出关键。譬如那黑衣人说得话,显然是和此局中的宣家有仇,话里话外都在隐隐指责宣夜扬看不起‘卑劣庶民’,可见此关中,宣小道友要过关的,除去那些细微的‘犹豫’,最重要的,还是他心底的傲慢。”
沈雪烛这一番解释极其详细,态度极好,半点没有传闻中的冷漠戾气,反倒柔似春风,可化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