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30章 第 30 章(第2页)

 真是亲生父亲?


 她想起荀玄微临出去前叮嘱的那句“无需担忧什么。平日如何,还是如何”,换了一支柔软的兼毫笔,继续低头练字。


 她练字时专心,院门外的主宾二人进了书房落座,你来我往几句寒暄,耳边依稀传来几句‘你二兄’,‘京城’,流水般滑过去了。


 白蝉快步进来耳房,神色不安,引她出去。


 “郎主和郎君在书房对话,不能轻易偷听的。荀氏壁那边的人若得知了你在耳房,只怕要打杀。阿般快随我出去。”


 阮朝汐吃了一惊,急忙起身。


 耳房外又匆匆进来一人,这回是霍清川。霍清川凝重叮嘱,“郎君吩咐了,阿般就在耳房里候着。等下若叫你出去,你就把随身的阮大郎君的玉佩拿在手上,奉给郎主查看。什么多余的话也不必说,郎君叫你退下时,你直接出去书房即可。”


 阮朝汐便继续对着阮大郎君的书信练字。她如今摹写‘阮’姓已经惟妙惟肖,颇得字意精髓了。


 练到第三张大字时,书房那边果然扬声唤她的名。


 她掀开隔间帘子,从耳房进去书房。


 熟悉的靠窗书案主位处,坐着不熟悉的人。


 荀氏家主荀樾半个身子映在云母窗的缤纷彩色里,眯起眼,意味深长的视线投过来。


 “司州阮氏分支遗落在外的小娘子?”这句问话不是问阮朝汐,而是对身侧的荀玄微说的。


 荀玄微含笑招手,示意阮朝汐走近,坐在她平日惯常用的细圆竹簟处。


 “阮大郎君赠你的玉佩可随身带着?”


 阮朝汐取出脖颈间挂的玉佩,双手奉上。


 荀樾细细地打量了一回玉佩,神色和缓下来,又眯起眼,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目光中带了赞许欣赏之意,叹息了声。


 “兵祸惨酷,祸及士庶。虽说是旁支的小娘子,毕竟是士族大姓出身,生来高门贵血,今日一见,果然珠玉卓然。若是流落在外,岂不是玉碎泥淖,可惜之极。”


 阮朝汐听到那句‘士族大姓出身’,‘生来高门贵血’,原本低垂的视线吃惊抬起,迅速地瞥一眼对面的荀玄微。


 荀玄微在喝茶。


 捧着茶盅,眸光望过来,细微地摇了摇头。


 阮朝汐想起霍清川在耳房叮嘱的那句:“什么多余的话也不必说”,终究什么也没说,视线继续垂下看地。


 荀氏家主并未打算在她身上耽搁太久时间,打量了一回玉佩,感慨了两句‘命势无常’,便神色怡然地转开了话题。


 荀玄微把玉佩递回来,温声叮嘱她,“阮大郎君的玉佩收好了。书房里无趣,出去玩罢。”


 阮朝汐规矩地行礼告退出去,走出书房时,霍清川在檐下等着她,亲自领她回屋。


 阮朝汐心里正想着,荀氏壁的家主果然在年前来了,但不见坞主那个过了年才满十二岁的小妹,或许没有跟随前来拜访……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轱辘转轮声。她迎面看到一个极大的木轮椅,由数十余名精锐部曲护卫左右,四名精壮汉子同时发力,小心翼翼地抬起木轮椅,越过主院门槛,缓缓地推进庭院。


 木轮椅上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斯文男子。


 距离太远,靠近院门处又背光,阮朝汐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但从身上穿上的广袖锦袍华服和高冠佩玉的穿戴,足以断定是个高门出身的士族郎君。


 她正走下台阶的脚步顿了顿。前方的霍清川也同时停步,轻轻推了她一把,两人拐进了旁边回廊,给院门口出现的陌生郎君让路。


 但短短瞬间的对视,两边已经互相察觉了。


 木轮椅旁边跟随了一位中年蓝袍男子,面色阴沉,阮朝汐看得有点眼熟,仔细多看两眼,恍然想起,这位不正是前些日子在云间坞见过、被绑了扔回荀氏壁的孟重光?


 对面也显然想起了她。短短的视线交汇,递过来沉沉的一瞥。


 耳边传来霍清川的低声催促,“站着莫要乱动,别让他们注意到你,我出去见礼。”


 “好。”阮朝汐从霍清川的语气里听出急迫和紧张,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是立刻收回打量的目光,垂下视线,往角落阴影里站了站。


 霍清川迅速迎出去。“仆见过二郎君。”


 这是阮朝汐第一回听说‘二郎君’的称呼。


 她悄悄抬眼打量。


 传说中京城入仕,随侍天子左右的的荀二郎君。在京城堕马伤了腿,不能为官,辞了黄门侍郎的职位,回来荀氏壁休养……


 眼前的轮椅,可不正是对上了。


 庭院里传来细微的木轮转动声,轮椅上的郎君坐在庭院中央,如今可以看得清面容了。


 他二十出头年岁,生得眉目疏朗,有三分肖似荀氏家主,正在和蔼地微笑,“你是跟随三弟的霍清川。我记得你。”


 荀二郎君和霍清川闲话几句,忽又笑指回廊深处站着的阮朝汐,“那边又是哪里来的小仙人,冬日踏雪,落足凡尘?”


 阮朝汐一怔,往后退了半步。霍清川远远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她从霍清川的眼里看出焦灼催促,抬脚便走。


 迅速走出了十来步,隐约感觉背后有视线烧灼,停步回瞥,木轮椅上的郎君果然还微笑着望她。


 霍清川已经见礼完毕,从后头赶了过来,低声说,“快走。离二郎君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