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31章 第 31 章(第2页)

 小少女诧异反问,“你知道我?你又是谁?”


 “我是……”阮朝汐迟疑了片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最后只避重就轻地说,“我姓阮,阮阿般。坞主吩咐过,若七娘从荀氏壁过来了,叫我带你四处玩儿。”


 她说得含糊不明,荀七娘居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你!”


 回头对身侧发愣的小少年解释说,“她就是那个新近寻回来的阮家小娘子,还没有认祖归宗,借住在三兄这处。我听孟重光说的,荀氏壁这几日传遍了。”


 小少年也露出恍然的神情,露出同情神色,小心翼翼看了阮朝汐一眼。


 “世道太乱了。阮小娘子能被外兄寻回,又有机会重入宗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阮朝汐抿了抿嘴,岔开令她不适的话题。“你们去书房做什么?坞主不在那里。”


 小少年又凑过来问,“阮小娘子,你怎么大晚上的在树上——”


 荀七娘把他挤开,自己凑过来阮朝汐身侧,悄声问她,”阮小娘子,守书房的部曲和你相熟否?你去书房,他们拦你不拦?”


 阮朝汐如实说,“我每日都去书房的。他们不拦。”


 “好极了!”荀七娘兴奋起来,回头对小少年说,“天助我也,有阮小娘子在,照常行事。”


 又过来跟阮朝汐商量,“三兄叫你带我四处玩儿,就由你带我们去小院。小院里养的兔儿现在多少只了?”


 阮朝汐:?


 “什么兔儿?”她诧异地问, “小院我知道。但小院里有兔儿么?我未曾听说过。”


 荀七娘也惊异起来,“你怎么会不知道?”


 她悄声比划着,“三兄无事时喜欢制笔。制出来的云间紫毫,在豫州极有名的,非我们荀氏的亲朋故友决计弄不到手。紫毫笔用的是兔儿身上的毛啊。兔儿就养在小院里。”


 阮朝汐听她提起“云间紫毫”,顿时想起书房里时刻备着的檀木笔盒。里头整整齐齐放着的,确实都是各式长短粗细的紫毫笔。


 “紫毫笔我知道,书房里好多支。”她惭愧地说,“我刚来不久,不知坞主会制笔……”


 白蝉在这时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拦阻,苗条的身影出现在庭院远处,在月下映出急促闪动的影子。


 荀七娘紧张起来。


 她一手扯起身边的小少年,令一手扯住阮朝汐的衣袖,“白蝉要来了,快跑!她最爱向三兄告状,莫要被她看清我们的脸!”


 小少年跑得比荀七娘还快,阮朝汐被两人的力道扯着往前一路奔跑,边跑边喊,“等等,七娘,你往哪里去?前头是书房!”


 “前头当然是书房!”荀七娘气喘吁吁地提着裙摆疾奔,“来都来了,哪有无功而返的道理。我带你们去看三兄养的兔儿!”


 前方是虚掩的书房,两边暗处是两组护卫部曲,今夜值守的是教过东苑武课的高邑长。


 三十多岁的魁梧汉子,持刀站在窗下阴影里,领头的荀七娘看不到他,但身后的阮朝汐转过视线,和窗下的高邑长打了个照面。


 高邑长头疼地看着眼前局面。


 估量来人情况,揣度郎君心意,他最后默然后退两步,无声无息地避入了阴影暗处。


 荀七娘畅通无阻地踏进书房门槛,拖着身边两人,兴冲冲直穿明堂,往通往小院的后门方向走。


 阮朝汐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挣扎着要停步,“等等,七娘,坞主不喜旁人进他小院——”


 等她一句话喊完,脚已经踩过了书房后门。


 “进小院啦!”荀七娘松开她的手,快活地说,“阮小娘子,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这儿你最熟,快我四处玩儿吧。”


 阮朝汐:“……”


 “我不熟。”她站在自己曾在树上远远眺望过的阴阳八卦白沙庭院里,靴底往后退半步,忍住想碾一碾雪白沙粒的念头,“我是头一次进来。”


 脚踏进了小院,人破了戒,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她看了眼身侧的两位同谋。


 荀七娘早踩着白沙进了庭院,兴致勃勃地抚摸两颗充当阴阳阵眼的黑白奇石;小少年没挪步子,站在她身侧,视线带着一丝紧张望来。


 “我姓钟,双字少白。”小少年终于得了喘息机会,可以当面通报姓名了。


 “我在钟氏壁的年轻一辈里行十二。阮小娘子亦可叫我十二郎。”他文绉绉地说道。


 听到‘钟氏壁’三个字,阮朝汐惊异瞥过一眼。


 豫州三大士族,颍川荀氏,陈留阮氏,颍川钟氏。


 这小少年一口一个‘外兄’,她原以为是坞主的远房亲戚,原来是钟氏的小郎君?


 颍川钟氏,那也是了不得的高门大姓。


 对着殷勤自报家门的钟小郎君,她还没想好如何回应,庭院里的荀七娘倒先插了嘴。


 “呸,同辈谁叫你十二郎。”她不客气地说,“你是钟氏壁最小的一个,不都喊你小十二?”


 钟少白怒道,“荀莺初!你会不会说话!不是小十二,是钟十二!”


 荀莺初拍掌大乐,又故意唤他,“小十二。”


 这是阮朝汐第一次见到相似年纪的高门贵女和小郎君。外兄妹当面吵到要打起来,和她想象里的‘笑不露齿、规行矩步’的士族端庄形象大相径庭。


 但相比起端庄规矩的‘笑不露齿、规行矩步’,面前嬉笑怒骂的两位同龄人,真性情尽情显露。阮朝汐虽然被他们两个拉扯得入了小院,破了戒,心里并不反感他们。


 她自己也有点好奇坞主到底有没有偷偷藏兔儿在小院里。


 阮朝汐踮脚取下一盏长廊灯笼,提在手里,打断了两人吵架,“不是说要进来看兔儿?趁着白蝉阿姊来前,快些找吧。”


 灯笼映亮了她精巧的下颌,瓷白肌肤隐在阴影里。


 她在书房里习字的时间多了,不知不觉学去了荀玄微惯常的神情。乍看起来表情并无太大波澜,但心绪愉悦的时候,神色自然舒展,目光柔和明澈,微弯的眼睛里漾出清浅笑意,仿佛头顶月光揉碎进了眼底。


 荀七娘怔了一下,连吵嘴都停下,稀罕地凑近过来细细打量,“阮小娘子,你究竟怎么长成这样的?我看你三庭五眼,五官骨骼,无一处生得不好。”


 “她本来长得就好。”钟少白从身侧走过,低声嘀咕着,“第一眼就瞧该见了。什么眼神。”


 ——


 兔儿并不难寻,就养在小院正北的一排后罩房里。


 数目真的不少。


 阮朝汐,荀七娘,钟十二,每人怀里抱着一只黑白毛色相间的长毛兔儿,坐在白沙庭院边缘,赏明月,撸兔儿。


 阮朝汐细心,挨个数过了, “十八个大笼,每笼一只成年大兔,十只小笼,每笼四只小兔,总共五十八只。真的养了好多啊。难怪白蝉阿姊每日花费那么多时间在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