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40章 第 40 章(第2页)

 但叫她若无其事地收下戴起,她心里有疙瘩。


 这么多年了,一次次地盼望和失望,她积攒的情绪太多了。


 她的目光落在长木盒里的玉簪上,许久没动静。旁边的白蝉早已被惊醒,焦急地低声催促,“十二娘!”


 眼角传来火把晃动的亮光。阮朝汐抬眼望去。


 车队围拢成护卫阵型,数十辆大车把载人的马车和牛车团团围在中央,披甲部曲在周围来来去去。她的牛车距离荀玄微的马车并不很远。


 车里映出烛光,熟悉的颀长侧影在伏案书写什么。


 五年时光如流水,一千多个漫长日子过去,她已经和五年前大不同了,他却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


 在她的心里,似他这般清雅出尘的人,就该以文人的手执笔握卷,就该身处于现在这样的平静场景里。


 而不该是入夜后的历阳城门下,手执黄书圣旨,言语暗藏玄机,陷入一场不见血的尖锐交锋。


 这漫长的五年,她在坞壁默念着‘骗人’,心情低落地听着每一年的新年爆竹声。


 杨先生是她亲近的长辈,见她每年过年时都郁郁不乐,坞里种种新年欢庆盛事,新衣,美酒,饴糖,爆竹笑闹,其他童子人人欣喜雀跃,独她不能开怀。


 杨斐看破几分她心情低落的缘由,委婉劝她,郎君虽然人不能回来,但心里记挂她。阿般,你看,郎君从京城给你送来了如此厚重的年礼。承载着厚重心意哪。


 年年从京城送来的年礼确实分量不少,起先堆在西苑库房里,日积月累,她一个人名下的物件积满了大半个库房,后来实在装不下,又单独给她一个库仓。


 阮朝汐心里难受了,就跑去库仓里,打开一个又一个积灰的箱笼,从一堆堆的绫罗绸缎、玳瑁珠玉里,试图看出京城寄来的记挂。


 她佩戴起闪耀的金钗环佩,穿上代表着士族女身份的蜀锦长裙,试图从物件里感受到来自京城的记挂。


 她不喜西苑的严苛教养,不喜沈夫人面对她时、仿佛雕琢名贵玉器般的打量眼神。但京城的来信里说,她不可搬离西苑,她需要信赖沈夫人,接受沈夫人的教养。她强忍着照做了。


 她一一照做了,京城寄来的信却还是越来越薄,变成了寥寥两三行字。


 所有人又异口同声劝她,郎君事务忙碌,虽然没空多写信,但心里是记挂着你的。


 什么是记挂。消失了行踪,背约而不至,无形无影的记挂吗。


 但这世间似乎有另一套的衡量规则。属于这个红尘俗世的,可以用箱笼多少,价值贵重,千里之外借着霍清川口中传递来的几句问话,虽然毫无内容但准时寄到的“安好勿念”手书,就能体现出来、让所有人赞叹感慨的“难得的记挂”。


 阮朝汐垂下了视线。她的性情随着年纪长大而逐渐内敛,面上看不出心事。


 她盯着名贵木盒里的剔透玉簪,看起来正在思考,只有藏在袖里的不自觉握紧的纤长手指,隐约现出心头的纷乱。


 她今晚见识了官场交锋的可怕之处,试图放下心底日积月累积攒的情绪,换成世俗的角度,理智地思考荀玄微在京城的这五年。


 或许他真的深处旋涡之中,忙到夙兴夜寐。人在京城的这五年,或许经历了无声的刀光剑影。


 她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贪恋温暖陪伴的小孩儿了。计较是小孩儿才做的事,或许她确实不该再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