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71章 第 71 章(第2页)

 “匹夫怀璧,唯一能做的,便是寻找恰当时机,献出名贵玉璧,为自己谋个好前路。你既不能抛掷了你的殊色,于你最好的打算,便是寻一个恰当的人,以他为基石,立于他肩上。阿般,听从我的安排,我保你未来富贵不可限量。从此无忧无惧,步步甘霖。”


 梦里的雾气浓重起来,翻滚挣扎,处处彰显内心动荡不宁。


 “并非如此。我多年刻苦求学,杨先生和娟娘子倾囊传授,东西两苑学艺大成,我连武学都不输陆十和姜芝!只要郎君不为难我,我有自保之力。”


 她听到梦里的自己哑声道,“承蒙郎君收留多年,阿般自愿跟随郎君过了江,初心至今未变。我只想凭本事吃饭,堂堂正正地跟随郎君。”


 有只温暖的手替她擦拭了冷汗,喂了她一口清茶。


 那一口茶水,才是天降甘霖。她贪婪地大口吞咽着,茶水滋润了干渴灼烧的嗓,入口时的苦涩在口腔里转为甘甜回味。还要再喝,茶盏却被拿走了。


 耳边传来的声线温和而沉静。 “你连我这处都挣不脱,还谈什么自保之力。”


 “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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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阮朝汐从梦里猛然惊醒。


 她夜里蒙着被子睡下,柔软的衾被覆在头上,皎玉色的额头蒙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有人坐在她身侧,揭开衾被。


 “怎的又蒙着被子睡了?早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容易惊梦。”


 耳边的声音和梦里的嗓音重合了,阮朝汐浑身一个激灵,唰得睁开了眼。


 银竹正在屋里恭谨通禀:“郎君不在的这两日,十二娘有些不对。人怔怔地坐在窗边,叫她也不应,早晚需催她用饭食,满腹心事的模样。”


 “还有,十二娘这两日确实多发惊梦。奴做主请了孔大医过来,给十二娘开了静心助眠的药汤。”


 卧床的纱帐被撩起了。


 她的身侧坐了人,微凉的指尖撘在她的额头上,“看你睡得不安稳,还好未发热。”


 荀玄微清晨时回来了。


 此刻他正坐在她的卧床边,低头望过来,清澈眸光如秋水。


 “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可是又梦到大湖画舫之类的怪异场景,引得你惊惧?”


 阮朝汐避开他的视线,摇摇头。


 梦境里的景象醒来便淡去了,但那句“阿般自愿跟随郎君过了江”,异常清晰地留在脑海里。


 过什么江?渡江南下?


 离别中原……去江左南地?


 “这回梦到了一条大江,还是大河?”她闭上了眼,隔开探究视线, “总之滚滚江河水,很壮阔的样子。梦里听到了大浪声。”


 俯视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怜惜,“梦境而已。醒了就忘了。别多想。”


 银竹递来温水拧干的纱巾。荀玄微拿过纱巾,擦了擦她的额头。另一只手接过温茶,极自然地递到了唇边。


 “来,喝点清茶。”


 阮朝汐近乎本能地一个剧烈扭头,避开了。


 温热的纱巾停在额头处。“怎么了?”


 阮朝汐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渡江梦,眼前寻常的一杯茶水,竟然引起了极度强烈的情绪波动。


 一方面渴求,一方面厌恶。


 “不想喝茶。”她忍着不自在说,“荀三兄,我起身了。”


 银竹早已识趣地退出门去。偌大一个东厢精舍,只有他们两个。


 身上只穿了一件入睡的单衣,阮朝汐把软衾覆盖在肩头,坐起身。


 她明显睡得不好,眉心微蹙,隐约苍白的面孔惹人怜惜。荀玄微仔细地擦拭净了她额头冷汗,把绢帕放到了角落的小木案上。


 等他回返过来,坐在床沿,矢口不提他在荀氏壁办妥的婚事,而是问起这两日给她看的东西。


 “霍清川给你的旧物,你可看到了。”


 “看到了。”


 “心里如何想?”


 阮朝汐抱着衾被,盯着自己的手,默然不语。


 她垂着头,耳边的发丝便垂落下来,遮蔽了瓷白脸颊,只露出小巧嫣红的唇。


 荀玄微想起了银竹回禀她这两日“人怔怔地坐在窗边”、“满腹心事”,替她把垂落的青丝拨拢,放缓了语气说话。


 “你看,真相并不总是令人愉悦的。之前隐瞒你多年,就是不想你生了心事,平添负担。但既然你不喜欺瞒,我便拿给你看,只愿你明白我的苦心,对我少些怨怼。”


 “都是真的么?这回放在我面前的,再无任何隐瞒?”


 阮朝汐蓦然开口,“我母亲的身契,我来来回回阅看了数十次,其他部位虽然有咬啮痕迹,但文字清晰无误,只有买主的整行字迹残缺了。怎会如此之巧。”


 荀玄微心平气和与她说,“年代久远,存放文档的库房管理不善,旧档极容易损毁。十份文档里,十份全被啃咬都是常事。耗子啃咬起文书,能够剩下几行字迹都是万幸。莫非你还要挨个问过去,硕鼠硕鼠,你为何咬这处,不咬那处?”


 阮朝汐听出他语意里的调侃笑意,把脸转过去,抿着唇不说话。


 银竹在这时敲门,问朝食放在何处。


 “拿过来东厢。”荀玄微吩咐下去,“十二娘昨夜未睡好,就在她屋里用。”


 回身过来,继续心平气和地道,“东山宴饮回程的车里,我便和你说过,十二郎护不住你。如今你知道其中的意思了。说说看,现在有什么想法。”


 阮朝汐转脸对着床里,冷淡道,“我的想法重要么?我没想法。”


 荀玄微失笑。“心里不痛快了,拿我撒气?”


 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声线明显地柔软下来。


 “确实心绪难过。好了,我不问了。天色已经不早,起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