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73章 第 73 章(第2页)

 这次皇兄下旨令他在豫州选妃,竟有一小娘子长相肖似发妻。然而,相貌相似,性情完全不似,故人已长眠九泉之下,天底下又哪能寻出第二个同样的人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发妻,谁知一见那容貌相似的小娘子,想起故人,从此再也不能安睡,眼前俱是故人音容笑貌,锥心痛悔,愧疚无地。


 王司空起初冷眼看这位旧婿,在席间一言不发。


 后来听耳边字字情真意切,回想起爱女当初明媚模样,勾起心中大恸,酒意上涌,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王司空竟然不顾身份,起身一脚怒踢过去,恨声大骂。


 “你这浪荡小儿!在京城就是一副只会舞刀弄剑的无赖模样!我家阿宓深闺娇女,识人不明,被你外头的皮囊哄骗了去,坚持远嫁豫州,千里之外无依无靠,你如何冷待的她!她那般弱质的身子,缠绵病榻多日,你竟连个好医者也不替她延请!”


 元宸挨了一脚,趁势往前俯身跪地,抱住王司空的腰放声大哭,“老岳翁!你如何知我不曾为阿宓延请医者!我请了豫州最好的大医为阿宓医治!只恨我少年玩心太重,游猎去得远,等回返府中,惊知阿宓病重,再请最好的大医,已经迟了……”


 宴席中诸人苦劝,王司空老泪纵横。


 乐音飘荡,宴饮不休。阮朝汐在安静无人的小院里,专心地读老庄。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1]


 前院的鼓乐喧嚣持续到深夜,直到二更末才逐渐停下。


 远处传来银竹模糊的回禀声音。长廊处传来了平缓木屐声响,灯笼光影映进了小院。


 “怎么这么晚还未睡下?”来人把她手上的书卷卷起,放去旁边,“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早些回去歇下。”


 阮朝汐在夜色里抬头,她等到深夜,心里有一句话要问。


 “听说平卢王来了?当真不需要我露面?”


 “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不需要你露面。无需你担心什么。”说到这里,荀玄微想起了什么,轻轻地笑了声。


 “今晚担心得睡不着的,应该是平卢王殿下才是。他这次能不能回返京城,就要看今日宴席上的一场痛哭流涕,能不能打动他岳丈王司空了。”


 “如果平卢王殿下顺利回返京城呢?”阮朝汐忍着困倦,抬手掩住小小的呵欠,慵懒姿态映在荀玄微眼中,处处动人,落下的眸光柔和似水。


 “如果他顺利回返京城的话……”他和缓地说,“阿般,不瞒你,王司空这次带了圣旨来。圣上驳了我的请辞书,下旨命我回京,私下又请王司空来劝我。阿般,你准备一下,等这几日宴席结束,我们就要动身返京了。”


 阮朝汐抿了抿唇。


 “怎么了?”荀玄微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之前听霍清川说,你心心念念地要去京城玩儿。如今可以去了,怎的还是不高兴。”


 他想了想。“可是觉得我们走得太匆忙?你年纪还小,婚事不急着定在今年。”


 “你看——明年底如何?我奏请回乡郡成婚,腊月里回返豫州,正月上元后再回京城。一个月的闲暇总能有的。”


 阮朝汐什么也没说,不置可否地笑了下,露出清浅的酒窝。


 夜深了。她戴起幕篱,荀玄微牵着她的手,护送她回了东厢。


 门窗关好,白蝉端来洗漱用的银盆。


 荀玄微给洗漱的银盆里添了些温水,试探水温正好,拧了帕子坐在床边。看他的动作,打算亲自替她擦脸。


 “我自己来。”阮朝汐低声说,接过了温热绢帕,匆匆擦了几下,放在床沿。


 “劳烦荀三兄出去时吹灭灯。”


 已经是深夜了,小院里起了风。夜风刮过回廊,吹进屋内。


 东厢房未灭灯。


 人坐在床边,纱帐也替她拉下了,隔着一道薄纱,人影朦胧坐在床头,散漫地和她闲谈,却始终不走。


 阮朝汐看在眼里,思索着,隐约有所悟。


 纤长的指尖拨开了纱帐。


 闲谈到半截的话语停了。荀玄微的视线果然追随着那玉色指尖,望向朦胧纱帐里掩映的玉人。


 他缓缓倾身过来。


 阮朝汐没有往后躲避,反倒仰起头。


 带着温柔情意的吻落在唇上,温存地碰触,耐心等待着。


 这几日来,她表面不再拒绝他的接近,他也生出了妥协。两边生出无声的默契,她不再冷淡抗拒,他也不再咄咄逼近;只要她露出拒绝的姿态,他便稍微往后退一步。


 阮朝汐心里了悟,微微分开了唇。


 缠绵漫长的吻果然加深了。


 她如今已经可以分辨了,她的荀三兄在人前万般假意,处处裹着那层清贵皎月的外皮,惟有在她面前卸下层层伪装,将唯一的一点真心奉在她面前。


 自从她辞行不成,强留了她,他在她面前再不加掩饰,处处想亲自动手照顾她,见她只有欢喜,被顶撞也不生愠怒,时时刻刻想要亲近,她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都能令他生出温柔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