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74章 第 74 章

一场宴席完毕, 好戏落幕。


 豫州诸姓大族官员一齐出送,恭送平卢王车队回返历阳城,又送宣城王和王司空的车队跟随去历阳。


 王司空带来豫州的圣旨当众宣读。荀玄微坚决几次请辞, 反而官职又升一级, 拔擢为尚书令, 催促尽快回京赴任。


 没过两日, 另一封圣旨急送历阳城。


 消息走动如风,当日又从历阳城传来了云间坞。


 阮荻驱车七十里, 亲自赶来商议。在霍清川的引领下匆匆进了书房,迎面愤然道,“如今到底是怎么个局面!我竟看不明白了!”


 阮朝汐人就在书房里, 猝然撞见阮荻,心情复杂,唤了声, “长兄。”


 阮荻见了幼妹,心情同样复杂,重重地叹了口气。


 钟氏十二郎在坞门下对峙整日,坚持要带走阮十二娘的事早传遍了。


 钟家的人登门致歉,钟家家主亲自去了阮氏壁,钟家十郎来了历阳城太守府, 两边的说辞一致,说十二郎年少不懂事, 拘在家里严厉管教,定不会打扰了阮氏和荀氏的喜事。


 阮荻轻轻地拍了下阮朝汐的手背,“十二娘, 你先回避, 阿兄等下与你说话。历阳事急, 先把要紧的事说清楚了。”


 阮朝汐带着幕篱,避入屏风后。


 荀玄微对着其他所有人,从来都是一副笃定从容的模样。上次带她去东山那日,若不是他自己说了那句“性命丢在东山里”,她也当他筹谋万全,绝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风险。


 如今想来,不过是豪赌惯了,不管面前摆着几分胜率,一律表现得笃定万全。越是气定神闲,举重若轻,越能令同伴信服,令敌手忌惮,反倒能险中求胜。


 阮荻已经在跳脚了。


 “你之前与平卢王秘密商议,不让我知晓内情。现在朝廷调令下来,把他调回京城,这也罢了。但司州刺史的人选,你怎能上书荐举平卢王那厮?!”


 “豫州门第在京城任职的儿郎不少,那厮虽然不能再祸害豫州,但司州刺史的职务如果落在他头上,岂不是如虎添翼,继续祸害起京城任职的儿郎了!”


 荀玄微果然又是那副从容镇定的语气,缓声解释。


 “司州刺史掌管着京畿城防,位子不好坐的。天子就在京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司州刺史的职位在我手中,有如烫手之火炭;平卢王想要,我便荐举他,至于拿不拿得到,还要看上意。”


 阮荻急眼了,“他可是天子兄弟,真被他拿去,那可不是好玩的!万一对京城中的儿郎痛下杀手——”


 荀玄微蘸了茶水,在书案上画了个圈,随即又一圈圈地往外画,俨然是个箭靶。


 箭靶旁边,书写了一个甲字,一个乙字。


 “如今的情势,我主动退让——”甲字画了个叉。


 “他殷切求取——”乙字划了条直线,直通往箭靶。


 “圣旨调令已下,我改任尚书令,司州刺史的职位空缺。他平调入京,又得了我的荐举,司州刺史的职务,几乎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在阮荻的瞪视下,却又不疾不徐书写了一个丙字,一条直线横出,截断了乙字通往箭靶的直线,把丙字连接到靶心。


 “然而,一旦中途生出波折,他有八成可能拿不去。”


 阮荻被哑谜绕得发晕,瞪视着横空出现的丙字,


 “甲字是你,乙字是他,这丙字又是谁?”


 荀玄微收了手,悠然道,“长善吾友,日升星移,水落石出。一切自有天意安排,只需静候即可。”


 阮荻愤然拂去书案上的水渍,“处处只见谋划,天意在何处?我搞不懂你弯弯绕的心思。还有,不许再称我为友!我将十二娘交付于你,看看如今闹成什么样。你我的交情早完了!”


 荀玄微丝毫不动怒,坦然承认,“桩桩件件,都是我的过错。”


 阮荻拂袖就要走,走到门边想起幼妹,回身喊了句。


 “十二娘,你如今住得可还好?若他这处住得不痛快,阿兄接你回去家里待嫁。”


 阮朝汐听他明明白白地说出“待嫁”,上次来接时也是同样的一句“待嫁”。这场姻缘早已是两家默认。


 她摇头拒绝, “不必了,长兄,最近我需戴着幕篱,不能显露于人前。烦请长兄近前。”


 阮荻诧异地走回几步。阮朝汐在屏风后除下幕篱,仔细打量着他。


 阮荻来的匆忙,不及整理仪容,下巴上又显露了胡茬,气色倒是不错。以后平卢王离开豫州,他这个历阳太守上头没了阎王坐镇,日子应该会舒心畅意许多。


 她抬头望着待她亲厚的兄长。虽然她自己父族不详,眼前的兄长并非她真正的兄长,但多年结下的亲厚情谊,岂是血脉两字就能剪除的?


 阮朝汐郑重俯身万福,“回程辛苦,兄长保重。”


 阮荻怜惜地抬手,替她拨弄了一下发间玉簪。


 “戴了多久的幕篱了?整日黑黢黢的,岂是好受的。原先你就生的白,现在看你白得都快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