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 80 章

荀景游人傻了。

记忆里柔婉娴静、仿佛画中人的小仙子,怎会摇身一变,变成个下手狠辣的武夫?

荀景游的咽喉要害处被锁得难以呼吸,说不出话来,靠着土墙的身子都开始发软,明显是个身手远不如姜芝的真正的弱鸡,阮朝汐松了点劲,让他喘口气。

“叫你的人住手。”她重复道。

荀景游咳嗽着,虚弱地招呼家仆,“住、住手。都住手。”

和李奕臣拉扯的几个荀氏家仆这时已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荀九郎喊一声“住手”,倒叫李奕臣住了手。地上躺着呻||吟的家仆们这时才看清了荀九郎的窘境,从地上挣扎着要爬起,各个大惊失色,“郎君!郎君可无事?”

李奕辰抢回包袱,大步冲过来站在阮朝汐身侧。

“九郎君?”他一挑眉,“该不会是来追捕的吧?仆说句不客气的话,追捕也轮不到九郎君。”

荀景游后怕地捂紧脖子。刚才出手狠辣的一记锁喉,彻底掐灭了他意外和佳人重逢的所有旖旎心思,他强自镇定和阮朝汐分辩。

“并非追捕!只是来管城游历散心。看我只带了一辆车出行,寥寥几名家仆跟车,哪家追捕只带这几个人手?”

阮朝汐看他随从确实只带了不到十个,略想了下,便明白了前因后果,“你于市集上意外见了我,又不敢确认,因此吩咐家仆引开我身边的人,你好拦住我问询?”

荀景游意外在豫北碰到了故人,故人却和印象里截然不同,令他大为困惑。“我刚才确实不敢认。你的肤色怎么了,眉毛也——”

“看不惯?”阮朝汐好笑地反问。

眸子里漾起的清浅笑意又是熟悉的了。荀景游恍然大悟,十二娘出奔豫北,逃避追捕数月,必然会乔装改扮。

“在下明白了。”

李奕臣在旁边虎视眈眈,目光也盯住荀九郎的脖子。像他这种云间坞出身的家臣,对付寻常家仆,足以一个打十个。荀九郎紧张地又往后靠紧土墙。

阮朝汐回头对李奕臣道,“他说得应该是真。”

李奕臣的目光从脖颈处转开了。荀景游松了口气。

对着面前乔装改扮的佳人,他的声音柔软下来。

“在下绝无恶意,确实是闲逛时无意撞上的。我家二兄北上寻三兄,在下也是被家里逼催,才跟随二兄一起前来。但我和我家三兄……哼,我不想见他,半道上索性故意走脱。听说管城繁华,今日临时起意,过来市集随意走走。”

“原来如此。”阮朝汐往后退半步,确实是意外撞到人,她放下了心。“今日得罪了,有缘相见故人,还望不要泄露消息,后会有期。”

荀景游乍遇了故人,却不愿就这么分别。

骡子板车在前头走,马车跟在后头缓行,荀九郎喝令家仆催动辔头,追上去道,“十二——”

阮朝汐侧头瞪他一眼。侧颜动人心魄,眼神犀利如刀,荀景游立刻改口,尴尬道,“咳,不知如何称呼。”阮朝汐盘膝坐在骡车上,不冷不热道,“熊二郎。赶车的是我兄长,熊大郎。”“……好名字。”

荀景游被艰难地把化名念出口,“二郎原来在豫北。你可知,阮家大兄遣了无数部曲南下寻人,一路往豫南,青州。你们往北走,是个好决策。”

“然而,豫北也不安全。我家三兄调用了荀氏壁数千部曲,在豫州和司州的交界处来回搜寻你们,距离管城这里并不远。你们——该不会打算要去司州罢?”

阮朝汐心里一沉,和李奕臣互看一眼,没说话。

他们确实打算开春天气暖了出豫北,入司州。

“多谢告知。”阮朝汐轻声说,“过了整个冬季了,怎的还在搜寻?我们会打算。他如今在京城可好?”

本是一句寻常的问候,荀九郎却露出古怪的神色。

“三兄未入京城。他去年底赴京的半道上遇袭受伤,那么大的消息,你竟未听说?”

荀九朗说到一半时,阮朝汐已经霍然抬头,清亮眸子里满是震惊。

传言中遇刺避入山中的朝廷重臣,流言纷纷扬扬,每隔几日换个新说法,真假难辨,他们权当做饭后闲聊的话题。

原来竟都是真的?

遇袭的……怎么会是他?!

阮朝汐的目光里带了惊骇,听荀九郎继续往下说道,“人停在司州的无名山中。如今都开春了,人依旧停滞不肯入京。京城接连派遣了两拨使者前来荀氏壁问询,族中不安,这次二兄领了不少族人前来,哼,都是劝他出山。”

消息过于重大,阮朝汐追问,“到底伤得多重,以至要入山里休养几个月之久?……可是受了什么要害的伤势?”

荀景游不以为然。“遇刺的伤势据说已经大好了,但是人想不开。听说遇袭受伤的时候,又听到了你……咳。”

他咳了声,含糊地带过。“总之,你的消息传过去,我那位了不得的三兄据说是大受打击,人避入了山中,不愿再去京城出仕。”

“但是朝廷的圣旨早下了,尚书令的职位空缺以待,再不入京的话,只怕要强硬请去。这次二兄带着族人赶往司州山中,就是想要把人请出山,免得惹来圣上震怒,降下雷霆手段。”

阮朝汐从震惊中逐渐缓过神。

“我不知他遇刺受伤……还以为他的车队早已入京了。”她的眉宇间蹙起,露出懊恼神色,“怎么路上会遇袭呢。”

荀景游忿然说,“你何必为他忧虑。三兄这样的人,做事手段无情,从不会为你考虑,你又何必为他着想!上次我们的事——”

阮朝汐再度转过身,动人的侧颜又落在荀景游的眼里了。

她轻声阻止,“我们之间无事。”

“不错。我们之间……确实已经无事了。”荀景游苦涩地低了头。

“我不明白三兄如何想的,既然对你有意,却故意把你推给我,让我生出一场空欢喜。我只知道三兄对你生了心思,半路把你拦下,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抱回荀氏壁,阮家大兄当时就在荀氏壁!”

“这就是他做事的手段,既不顾惜兄弟的颜面,又不顾惜好友的颜面,更未问过你半句。是,他是家族第一人,做事只求结果,但凡挡路的都被他踩在脚下,难怪可以在官场如鱼得水,我等兄弟远远不能及,但他不是女儿家托付终身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