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 85 章(第2页)

正当盛年的郎君,失了眼睛,以后还如何入仕?如何继任家主?他筹划多年的大事怎么办?

“小兄弟,怎么了?”耳边传来温声询问,“手怎的突然如此用力?”

阮朝汐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攥紧了他的手臂,把柔滑的蜀锦布料都捏出了深深折痕。她急忙松开了手。

荀玄微并未计较,示意她继续前行,“手指柔软无茧,年纪应不大。叫你一声小兄弟,不算唐突罢?”

阮朝汐默认下来。

“会好起来的。”她在他手背上飞快写下几个字。

手背没有掌心的知觉敏锐,荀玄微把手掌摊开向上,让她在掌心写字。

“多谢宽慰,我有自知之明。好不了了。”他神色自若地谈笑,“小兄弟心善,今日确实是有缘见面。不瞒你,我身上背负了朝廷的征辟令。一来,朝廷催逼日久,不得不来京城,向各处展示这双好不了的眼睛。”

“二来,我在京城树敌甚多。若我无恙,自然可以斗上一斗。如今落下残疾,半生壮志落空,各处虎狼想来是不会罢休,必定要撕扯血肉饱食一场。我人在京城,勉励支撑应付,至少不会牵累了千里之外的族人亲友。”

阮朝汐越听越心惊。

他从不是对陌生人袒露心迹的性子。

如今身在人来人往的桃林之中,对着偶遇的好心路人,竟然毫不在意地倾吐心事,大为反常,简直像是看淡了生死——短短数月功夫,局面竟然险恶至此了?

指节不自觉用力,再度揪紧了手下柔滑的布料。

阮朝汐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捉过面前的手掌,在覆盖着薄薄茧子的温热掌心一笔一划写下:

“不自弃,不认命。盖棺方可论定,将来犹未可知。”

荀玄微站在春日暮光的桃树下,桃花簌簌落在肩头,他在白绡纱下闭着眼,逐字逐句地感知着掌心里写下的字迹。

唇边逐渐噙起浅浅的笑容。

她啊,是他见过的最为坚忍笃行的小娘子。一身韧性,从未变过。好一句“盖棺方可论定,将来犹未可知”。

忍着反手攥住柔软指尖的念头,他摊开手掌,动也不动地任她书写。

阮朝汐写下劝慰字句,仔细打量面前的郎君。那双清醒的眸子被蒙在白布下,他唇边噙着惯常的浅淡笑意,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神色。

她看不出他心里如何想的,也不确定陌生路人写下的寥寥几句字迹是否能给他触动。

前方的桃林越来越稀疏,隐约传来了马嘶。就快走到桃林东面尽头了。

她停住脚步,写道,“沿着小径笔直往前,就是桃林东。”

荀玄微极客气地道了谢,在她的注视下,一棵棵摸索着桃树,缓步往前走去。

阮朝汐回身往西走。

沿着桃林小径走出几步,心里悸动难安,声线平淡的那句“撕扯血肉饱食一场”越回想越不祥,在她心里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她的脚步越行越慢,逐渐停下,在浓重暮色里回身望去。

前方的背影却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棵树下,扶着树干回望,“小兄弟。”

阮朝汐快步回去,拉过他的手,在掌心写下,“怎么了?”

荀玄微声线平静地询问她,“不知小兄弟可住在附近?我的住处离此不远,最近心境难安,时常会来这处桃林走走。我与小兄弟相逢陌路,得你劝慰一场,我知你定是心善血热之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顿了顿,“难以启齿。”

阮朝汐写:“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