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臣香草芋圆

第 118 章(第2页)

一片死寂之中,紧闭的殿门外响起清脆的叩门声。

春风般的嗓音温柔呼唤,“圣上,妾送药来。”

白鹤娘子穿了身元帝最喜爱的绛碧色缀珠长复裙,白纱覆面,仪态万方地走进寝殿。元帝显露戾色的神情放松下来,“三娘来了。”

白鹤娘子手伤不能侍疾,元治亲自握着银勺,一勺勺地给元帝喂药。

元帝还要继续吩咐事宜,人却起了困意,语音含糊地说几句话,眼睛渐渐闭上了。起先说得是“后殿羁押的那几个,朕还未审完。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后来说的是“太子废为庶人,放回祖籍冀州,看守祖陵。皇后……阿治,替朕好好地审。审出谋逆,白绫赐死,葬入朕陵。若未谋逆,放出来替朕守灵。平卢王那混账……你看着办罢。今日叮嘱诸事,尽数写入遗诏。”

后面又说了几个字,这回谁也难以听清了。元治壮着胆子凑近耳边,元帝含混说个不停的原来是“梵奴”,“召梵奴来”。

元帝旧疾迅猛发作,汤药有镇痛效果,一碗汤药未喝完,人就昏沉睡去。

白鹤娘子收拾好了剩余药汤, 一句话不多说, 自行出去。

元治坐在龙床边发呆。

大长秋卿送了白鹤娘子出殿,仔细关好殿门,在空荡荡的寝殿里低声说了一句,“圣驾要书写遗诏,此乃尚书省事……殿下要不要找荀令君商量商量?”

一语惊醒梦中人!

荀玄微在傍晚的大雨中被急召入宫。

雨声湍急如瀑,他撑伞缓步走过大雨冲刷的汉白玉广庭,氤氲水气浸湿了鸦色的眉眼。

元治焦灼不安地立在式乾门下等他。

雨声太大,对面说话也几乎听不清,元治在隆隆的雷声和雨声里疾步前来,“荀君!”

“殿下稍安勿躁。”荀玄微温声抚慰,“大雨中急召臣来,可是圣驾的情形不好了?”

“圣驾刚刚清醒时,对着小王口述遗诏。”元治神色复杂难辨,“但圣驾的遗诏内容含糊不明,小王觉得……还需请荀君商量商量。”

天地间急骤雨声,掩盖住了松柏长道之间的一场密谈。

————

光线昏暗的西殿室内,雨水打湿的织缎披风脱下,白蝉小心地挂在薰衣炉上烤干。

阮朝汐把伞放在门外,对着室内几道目光,摇了摇头。

“我亲自去千秋门下问了。还是出不去。闭门的期限也不明朗。问来问去,只有一个‘等上头消息’。”

“但有一件不寻常的事。”她若有所思,“刚才进门前,门外的羽林左卫在奉令调动,急调走至少一半人手。我问羽林中郎他们调往何处去,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未答我。”

毫无头绪,只有一个字,等。

梵奴在书案边练字,湛奴跑来跑去,爬上了阮朝汐的膝盖,软软的手臂搂住她,奶声奶地气喊,“嬢嬢,陪湛奴玩。”

“湛奴也快开蒙了罢?来,跟着嬢嬢学执笔。”

白蝉端来一碟新做好的凝白酥酪,阮朝汐从中段掰开,往湛奴和梵奴的嘴里各塞一半,自己也叼了一块,耐心地教抓笔的正确姿势,握着湛奴小小的手,教他写横。

幼童抓笔不稳,纸上画得乱七八糟,湛奴只当是玩耍,最后直接丢了笔,小小的指头伸到砚台里蘸墨,笺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小掌印,乐得咯咯笑个不停。

几个女官追到西殿来,哭笑不得地把湛奴抱走了。

白蝉拿清水绫布过来,细细地擦拭书案墨迹,笑说,“小皇孙还未到三岁,开蒙早了些。”

阮朝汐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长裙,被湛奴的小黑手摸来摸去,素色罗裙上多了几道长长的墨痕,她拿湿绫布仔细擦拭着,“确实。我十岁时才开的蒙。”

白蝉忍着笑,“是不是未开蒙的小孩儿都喜欢拿手指头蘸墨写字?奴还记得,当初在云间坞的书房,也这么擦过一回书案……”

阮朝汐:“……白蝉阿姊!你不说我都忘了。”

遮蔽天地的一场大雨,给人带来某种奇异的安全感。到了掌灯时间,梵奴被哄走用膳,西殿里坐着的都是云间坞出来的故人,关门闭户,聊了几句从前旧事,不知谁起的头,问起了将来。

“阿般,我们终归是要出宫去的。你是打算长居京城,还是回云间坞?” 姜芝边吃晚食边问。

“豫北也不错。” 李奕臣在扒饭的空隙插嘴说。

白蝉想得更多,放下筷子,“京城或是云间坞也就罢了。如何能去豫北?”她含蓄问起,“十二娘和郎君的婚事当初议到一半……”

陆适之和姜芝互看一眼,赶紧打断话题,笑说,“还叫十二娘呢?要改口叫郡主了。”

白蝉郝然道,“叫习惯了,郡主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