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第三种因素

    空间中弥漫着一种怪异而难闻的味道,掺杂着明显的酒气,却有点酸,也带着点腐,差点让刚刚苏醒的萧聪差一点一口吐出来。

    光线不算明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暗黄的窖顶,缓缓坐起身来,目光随之移转,再扭扭脖子,周围的一切就全都明了了,除了萧二十七将外,其他人还在像死猪一样的酣睡,除了幽女还保持着一贯的斯文,其他人的姿势完全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萧聪窘窘鼻子,眉头紧皱,将两面手掌拼在一起往里面哈了一口气,又慢慢放下手去,紧接着随手取出一枚白色丹药,放在旁边的空地上,丹药迅速变黑,地窖中的空气重新变得清新并隐隐弥漫一种香气,萧聪的眉头也跟着缓缓舒展。

    看着那一个个横七竖八空空如也的酒坛,还有满地狼藉的盘碟碗筷,可想而知他们昨天晚上有多么过分,具体有什么细节他已经记不起来了——虽说是落仙府的顶级仙酿,没想到真喝多了也会片儿,但这么多猫尿下肚,肯定不会有什么高雅之举,想想有点后怕,他昨天晚上也喝多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有。

    萧聪轻轻勾手,叫过来一名萧家将,问道:

    “昨天晚上是不是用秘法将喝进去的酒都化掉了?”

    那名萧家将眼神有些惶恐,点点头,

    “回族长,是的,属下……”

    萧聪抬起手没让他说下去,

    “没事,你们为大家的安危着想,能忍住诱惑不随波逐流,这也算是件难得的事,我不怪你们,那你昨天晚上一直都清醒吗?”

    那名萧家将重重点头,

    “一直都清醒。”

    萧聪眼神微暗,脑袋和声音都稍稍低了些,

    “那我,昨天晚上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萧家将眸子微皱,思考片刻,回道:

    “属下不记得族长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而且,属下也不知道族长认为的该说和不该说,具体指什么。”

    “你再好好想想。”萧聪的语气中隐隐多了点命令的感觉。

    萧家将低头,用力思考,又过了片刻,回答说:

    “属下真的不记得族长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属下认为族长昨天晚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可以说的。”

    萧聪心里不知不觉中松了一口气,摸摸鼻子,却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你把昨天晚上的事简单跟我说一下吧。”

    “昨天晚上,宴会开始时你们一直在说冥乌族的事……”

    “这个不用说,那时候我还没醉,都记得呢。”萧聪摆手道。

    “然后你们又各自说了很多往事,族长您说的最多,从在天道轩学艺一直到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几乎都包括。”

    萧聪一想,这一段他倒是真的有些模糊了,那时候的他已经喝了不少酒,要不然也肯定不会这么多话,于是他赶紧催促道:

    “重点把这一段说说。”

    “您说天道轩有一座很大的藏经阁,里面都是您师父从各门各派偷来的秘籍和残手,都是上乘的好东西,您把里面的东西近乎都学了个遍,但都是水过地皮湿,没有多少是真正学会的,虽然如此,但初生牛犊不怕虎,每次有点进步就自己偷偷去山里面找对手练练,没赢过,有好几次还差点送命,完了屁滚尿流地逃回来还得挨您师父一通臭骂……”

    听到这儿,萧聪猛地一拍脑门,懊悔道:

    “它仙人的,怎么把这些糗事倒出来了,我的半世英名啊。”

    萧家将纳闷道:

    “族长,我记得您是十二三岁时回的萧家,那您在干这些事时,是多大年纪?”

    萧聪随口答道:

    “七八岁吧。”

    萧家将的眼神变了变,不说话了。

    “还有呢?”萧聪又问道。

    “还有就是您师父对您多么严厉,要你每天抄写冰心诀三千遍,这是不是真的?”

    萧聪笑着点点头,

    “是真的,每天三千遍,一遍都不能少。”

    “那他为什么对您实行这么严厉的处罚?”

    “我没说吗?” 萧聪挑眉问道,难掩眼底的欣喜。

    萧家将摇摇头,

    “没有。”

    萧聪莞尔一笑,

    “没什么,太顽劣了,师父为了让我静心,所以罚我抄那玩意儿,其实没什么用。”

    “哦哦,”萧家将点点头,接着说道:“再然后您又说了跟老族长在圣城布置绝魇噬灵阵的经过。”

    萧聪想了想,觉着这整件事情都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老爹跟夜府的恩怨也好,秦管家的真实身份也罢,还有自己跟独孤家的那一段纠葛,随着萧家的覆灭,早就已经成了过眼云烟,没什么可忌讳的,于是道:

    “这件不用说了,直接说下一件。”

    “下一件是您在日落山脉被通冥蚺咬伤之后……”

    “这件事也不用说,下一件。”

    “去野欲庵找姜采君求药,遇见一个尼姑……”

    “这件事我可曾说过自己的见解?”

    “说了,您说野欲庵其实就是一个类似于信仰的存在,那些像姜采君一样在那里磨砺过内心的生灵,即使有一天还能走出来,他们的心还是完全属于野欲庵的,只不过野欲庵还需要一个机会,让它能变成像那些无上教廷一样的存在,到时候它定能在玄真界站得一席之地,还说有机会带我们去逛逛,长长见识。”

    “我真这么说了?”萧聪一脸怀疑。

    “真的。”萧家将再次重重点头。

    萧聪苦笑,

    “这酒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进野欲庵逛逛,我怎么能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来呢,算了,其实也没事,我都不记得,他们肯定也记不得了。”

    而后面向那名萧家将,笑道:

    “你接着说,还有呢?”

    “还有……哦对了,凛原深处的古堡里面住着一群实力强大且很怪异的人,您说您觉得那些人跟您有很深的因果,不过您不会怕……”

    “行了行了,你先打住,你确定我说过我觉得那些人跟我有很深的因果?”

    “千真万确,您的这句话让我们很紧张,这一点我绝对没有记错!”萧家将信誓旦旦说道。

    萧聪一声叹息,不解道:

    “我明明没有这些想法,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莫不是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认为的,昨天晚上不过是借着酒劲排解了一下而已?”

    “关于这件事,我还说什么了?”

    萧十三见萧聪对这件事如此在意,不由得小心了些,

    “您还说……”

    “不要避重就轻,把事实完完整整地说出来。”萧聪语气严厉。

    萧十三脱口而出道:

    “您说那些人背后肯定有大秘密,古堡说不定是一个比野欲庵还要恐怖的存在。”

    萧聪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相信不自己的耳朵,散播恐惧,这可跟他的初衷不符啊,

    “那……当时……宴席上的气氛怎么样?”

    “您指的是……”

    “有没有人害怕或者是……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萧家将摇摇头,

    “没有,当时你们早就已经喝高了,星流云还说若是胆敢阻拦就踏平人家,把那绿袍小妖精抓来给鸿翔做媳妇,把那狗屁女王废了赏给再弄和霍闹他们俩作禁脔。”

    萧聪忍俊不禁,同时松了口气,

    “不错,像从老大嘴里说出来的话,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只剩下划拳、拼酒和胡闹了。”萧家将说着,目光扫向那满地狼籍。

    萧聪扁扁嘴,自言自语道:

    “看来昨天晚上很是失态啊……”

    这句话萧家将虽然听得清楚,但很识相地没张嘴。

    萧聪面色恢复如常,笑问道:

    “你在萧家将里面排第几?”

    “回族长的话,属下排二十三。”

    “你跟他们好像不太一样啊,咱们两个应该是第一次说话吧。”萧聪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平常都是萧大回复族长的交代,我们这些人根本接不上话,而且他可能也不希望我们跟族长交谈,因为我们几个太随便了。”萧二十三语气中多了几分埋怨。

    萧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我们?萧家将里面还有像你这样的?”

    萧二十三于冰冷面具中**的眸子亮了几下,

    “当然有,萧二十四他们几个比我还不像话呢,也就是因为在族长跟前不敢造次,族长没来之前,萧大根本就管不了他们几个。”

    萧聪突然想到一个他一直忽略了的问题,于是问道:

    “你今年几岁?”

    萧十三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十五岁。”

    萧聪吃惊,

    “你竟然才十五岁?这么小!”

    萧十三不以为然道:

    “最小的不是我,是萧二十七,他才十三岁,是我们这二十七个里面最小的,也是最皮的。”

    回想之前的重重,萧聪心里油然升起一份震撼和感动,十三岁就有这般忠肝义胆以及杰出的应变能力,在这一点上,他自愧不如,另外,之前多次将这些十几岁的孩子置于险境,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心里便产生越加沉重愧疚,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萧二十三虽然年幼,但却十分懂事,此时察觉到萧聪的眼神变化,大抵上猜出了萧聪心里的想法,于是笑道:

    “族长不要多想,自从获得父辈修为传承的那一天起,无论年龄几何,我们便要蜕变成一名真正的战士了,十三岁的萧家将经历生死之战,这在整个萧家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历代萧家将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随时待命,为族长出生入死,这是身为萧家将的担当,也是萧家将的荣耀,没什么可说的。”

    萧聪因为那种同病相怜之感,不由得凄然一笑,

    “算了,事情都这样了,我们都别无选择,不过,以后我绝不会再轻易把你们置于险境了。”

    萧二十三闻言,连忙摆手,

    “族长此事万万不可……”

    萧聪不由分说道:

    “事到如今,你们虽然还叫我一声族长,但在我心里,我们并不是主仆关系,我们是朋友,你们年龄尚小,理应受到该有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