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绯夜湾(第3页)

 “几位大哥,”梧惠试探着说,“这是要去哪儿?”

 安静了几秒后,副驾驶的男性回答:“绯夜湾。”

 梧惠适时地沉默。绯夜湾不是港口,而是曜州面积最大、最着名的舞厅。她只是听说,连招牌也不曾见过,更别提亲自去一趟了。但它也有一个公开的秘密:舞池之下,是云集本市富豪与官员的西洋赌场。除了常见的骰宝、牌九、番摊,还有洋人喜欢的百家乐、轮盘、老虎机。赌徒们在这里一掷千金,走向或一夜暴富、或倾家荡产的命运。虽然答案从不止两个,但多数人很擅长将自己逼到非此即彼的境地。

 车开了不到半个钟头,便到了目的地。绯夜湾就开在最大的十字路的一角,仅是地上的建筑部分便占据一片街区。白天的霓虹灯并不闪烁,但梧惠很容易联想到入了夜,这该是一副多么辉煌气派的景象。楼很高,她不知上面都是干什么的。若从这里的窗户望过去,很容易看到不远处的茫茫大海,曜州城最后的边界线。

 虽然不是被押送进去的,看上去稍微体面几分,但身后灼热的视线还是让他们浑身不自在。绯夜湾白天便是开放的,一点不输给晚上的热闹,只是舞会区开放得少,更占面积的是蒙着深红桌布的圆桌群。大约因为是周日,这里座无虚席。装束华丽、发型时髦的歌女神色迷离地在麦克风前唱着,将动情的歌声带到每处角落。

 在梦幻而迷蒙的彩光交织下,穿着朴素的两人反而容易成为新的焦点。好在他们贴着墙根走,很快被推进侧方的房间去。

 门一闭,包间立刻安静许多,只隐约听到低沉的嗡鸣。室内也铺着地毯,和外面一样,可能是为了吸音。昏暗的灯光下,梧惠看到矮桌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她穿着露肩的斜襟旗袍,布料仅在项上缠绕,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乌黑的皮草。大概也是刚到不久,女人觉得热了,便把毛绒绒的披肩蜕下,胸腔交缠两圈的珍珠项链反射出奢侈的光泽。

 她取出一包纸烟,拈一根在手上。剩下的半包被撇到桌面,碰到玫瑰花瓶。梧惠看到纸盒上也印着玫瑰与洋文,应是进口的女士香烟。

 “抽,别客气。”

 她的声音也透着一股轻盈与甜腻,却不是故意拿捏,而是自然如此。梧惠无法辨识她的年龄。她看起来很年轻,高开叉的衣摆露出白皙的大腿,毫不遮掩。但她老练与雍容的姿态,委实不像与梧惠年龄相仿的歌女舞女能展现出的。

 烟刚凑到嘴边,女人突然一愣,笑起来。

 “瞧我这记性。火不在呢。”

 说着,她将手里这根烟架到烟灰缸旁,紧挨着花瓶。她向后靠去,放松地将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另一手随性摆摆,示意手下人出去。喧闹的声音短暂地流入,又戛然而止。

 现在,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了。

 莫惟明反复握着拳,局促地说:

 “九爷……”

 梧惠原地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