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无可抗衡(第3页)

    像人,但不是人。这声音与陆地上的其他猛兽有相似之处,而这并不是令白涯惊愕的理由。他感到震惊的是,夜叉发出的声音是实实在在的,像是在空气里传播似的。在水中,人们通常只能听到“咕噜噜”之流的拟声,而不是实实在在拥有具体内容的东西。他肯定,这绝不是自己耳膜太痛引发的幻听或是耳鸣,而是真实存在的某种语言。但这声音令他的疼痛感进一步增加。紧接着,大量的夜叉蜂拥而上,他们都高叫着,呼喊着,像是成百上千发起冲锋的战士们齐刷刷地高喊属于自己的口号。只不过,这是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而不再是岸上那样的,一种他听不懂的“声音”。

    在这种强烈的压迫感彻底淹没白涯之前,他果断止住了前冲的势头。掉头就跑听起来不太光彩,有时却是最理智高明的决策。但他潜得太深了,离岸太远了。

    震耳欲聋的叫喊声似乎淡去了些许,也许是白涯对他们的族群所能造成的威胁,远远不需要他们派遣更多的力量。仅仅这数个就够了,太够了。幸好他尚未太过深入夜叉的领地,游了一会儿,光线便重新回到了视野里,然而海岸却依然遥远。已经有先行的夜叉扑了上来,他不得不放缓了游动的动作,拔出刀来格挡。在这些海中生物的地盘里,这把无常打造的神兵对他们的杀伤力也不可小觑。但是这太耗费灵力了,白涯的体能和精神都不允许他做出更大程度的攻击。反抗的力度被大大削弱了,他必须保留体力才能尽快回到岸上。现在,他几乎能理解为什么那些愚钝的村民把这些家伙当做海神的使者。他们在水下的身姿太过飘逸也太过恣意,强大得几乎无可匹敌。

    他能看到光,但很有限。他之前竟已潜了这么远的距离。返程的路游了有三分之一么?或许不到,他很难估计。这时,他脚踝一紧,有夜叉攥住了他,试图将他直接溺死在这里。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在水中挥动兵器更加剧了体力和氧气的消耗。白涯咬紧了牙关,将手里的刀狠狠砍向了脚下瘦骨伶仃的胳膊。他的视线非黑即白,已经开始泛出星星点点的花斑。他看到那只怪手的轮廓缓缓下沉,同时,他撒开了手,任由手中的弯刀一并与断手下沉。那是哪一把刀?他已经分不清颜色了,只觉得身体轻松了一阵,加快了上游的速度。

    这给了白涯些许鼓励,让他觉得自己和淹死这一与身份完全不匹配的死法远了一步。身后鼎沸的嘈杂声早已淡化,大概已经没有追兵。天大约已经暗了,即使游了这么久,他还是没能看到更加充裕的光,这令白涯更加无法判断自己和空气的距离。他只能尽力向上,一刻也不敢停下。每一次动作都令他更加疲惫,但每一点距离都施舍了一份希望。在如此矛盾的希望与绝望并存的挣扎中,水压带来的痛苦逐渐褪去。

    他挣扎着,拖着自己的身躯与唯一的单兵向上拼命游去。

    黄昏最后的微光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