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臣服(二)(第2页)
后来的时寸瑾读懂了自己心里幼年的悲伤。
幼年自己的悲伤,是无数人看到自然界某个生物种系最后一个生命死去的悲伤。
后来成年进入社会,遭遇许许多多的倒霉事情,每一件都让时寸瑾的心灵变得更强大,挑衅麻烦的好斗欲日渐上涨。
同时,时寸瑾又是一个很能把控自己的人。
他意识到,自己有着世俗人眼里的聪明,聪明和好斗欲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不是好事。
总有一天,他会因为好斗欲惹上无法解决的庞然大物。
时寸瑾给自己选了一个锁,将这份好斗欲分割,用来保护同福利院出身的所有兄弟姐妹。
院长妈妈善心仁厚,院中大半孩子都需申请残疾补足,他们在社会上会遭遇许多正常人想象不到的麻烦和歧视。
继院长妈妈之后,时寸瑾成为“家”中的支柱,兄弟姐妹是他日渐膨胀的欲./望的锁,他是兄弟姐妹们身后挡住麻烦和死亡的墙。
有的人经历过一场困难的大火,一生萎靡不振。时寸瑾不是,他的耐心是广袤的草原,野火与闪电一遍一遍地犁过,他仍然可以在一个雨后春天重新长出新芽,气势汹汹地侵略大地。
…
当墙并不容易,要想更多,要永远有无数个后备计划。当年龄小的兄弟姐妹的朋友、哥
哥、家长、老师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时寸瑾既要成熟得能抗住所有压力,又要有兄弟姐妹敢和他开玩笑的年轻心态。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时寸瑾已习惯以友善体贴的面具示人。
但现在,阿努什卡以自身为承诺撞开时寸瑾的心门,那个忠于自己欲./望、收敛多年的时寸瑾行至门边,走出来,在浑身血的阿努什卡身旁停步。
…
…
亚雌长时间的沉默像一个坏信号的前兆。
就是一个坏预兆!
阿努什卡的情绪再次暴涨,边涨边碎,魔怔地用手指去挖亚雌的嘴,“…声音、声音…()”
时寸瑾的嘴唇立刻被指甲刮破,疼痛让他从微妙怪异的放慢状态里脱出,感到有水滴落在自己脸上。
阿努什卡瞪着血眼,眼泪混合着血液滴在时寸瑾脸上,他收回手指,去舔时寸瑾的伤口,仍维持兽本位omega狼的思维,下意识为alpha狼清理污渍。
舔到血,阿努什卡的理智恢复一点,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恢复,怒意先一步冲脑。
阿努什卡表情狰狞,掐住时寸瑾的下巴强制对视:你不要生气,不要伤心,不要害怕!漫游者会去救你的亲族,漫游者会去救任何和你有关系的胡蜂!?()_[(()”
阿努什卡反复颠倒宣泄,说完两句真的打开手腕智脑发布了新的指令:【控制战争停止,去清点所有存活胡蜂幼崽的头数!】
“可以吗?够吗?你还要什么才能不生气?不伤心?高兴起来?”
阿努什卡流着血泪,语无伦次:“高兴。你不要怕、你不要哭、高兴。”
“你在愤怒?漫游者可以屠尽56号的第三军,你会高兴?”
“2星时外还有一个黄蜂分支团,我可以把他们都杀了。”
阿努什卡捧着时寸瑾的脸,低头用脸去蹭他的唇,暴怒的声音降低,呼吸急湍痛苦:“你不要哭、你不要难过。”
“高兴,高兴。”
时寸瑾睁着眼睛,不恐惧也不伤心,眨眨眼睛精准剖出这场混乱的核心和解决办法。
一直被恐惧控制的是阿努什卡。
时寸瑾把手放到阿努什卡的背上。
这个“人”不善表达好情绪,同时,认知里恐惧和伤心是懦弱的象征,性格根基之一是骄傲,骄傲的人从不与恐惧悲伤和解。
他现在每一句话暴露的都是自身真实恐惧之物,他伤心得快要死去,恐惧的快要死去。
对菲特说不要伤心恐惧,也是在对自己说。
引起这一切的混乱源头:菲特不与阿努什卡建立任何形式意义上的链接关系。
阿努什卡撑在时寸瑾胸前伏喘,时寸瑾顺势摸摸他的潮湿金发,第一次用冰冷、命令式的态度和阿努什卡对谈。
“阿努什卡,我受伤了。我需要你帮助我,我需要你为我提供医疗环境,我需要你救我。”
阿努什卡听不进话
(),正在用脸磨蹭时寸瑾的唇,感受到唇部颤动开合,立刻半抬头,对时寸瑾泛白的唇靠去。
时寸瑾立刻把手指插./进金发,手臂发力,拽着阿努什卡的金发把他的脸拽正,与之对视。
他盯着阿努什卡的眼睛,瞳孔变成针状,用阿努什卡过去军旅生涯里最熟悉、最习惯、植入军雌本能的指令态度说话:“士兵,听清楚我的指令。()”
阿努什卡的表情慢慢空白,仿佛即将恢复正常,但时寸瑾知道,阿努什卡仍混乱分不出自己的身份阶级。
说得出屠杀第三军和插手双团摩擦的行为足够证明,即使短暂的交流顺利,阿努什卡的精神仍然失常。
军雌神经特殊,一旦陷入失控,如果不使用药剂和护具,几l乎不可能自主恢复意识,此时怀柔无用。
时寸瑾又清晰复述一遍,把一切建立关系的需求简化成阿努什卡最熟悉的指令,说过三遍后,他开始命令阿努什卡给出回应。
士兵,我注意到你已经佩戴电击项圈,请简述电击项圈作为防具的功能性。卐()卐[()”
阿努什卡嘴唇微张,没有马上说话。
时寸瑾随手擦掉滴在脸上的血泪,用沾血的拇指指腹摩擦一下阿努什卡的下唇。
阿努什卡闭上嘴,又慢慢张开,“啊”的气音先跑出来,开始汇报。
“…控制,电击芯片会刺激军雌神经…达到…清醒抑制情绪分泌…分泌…,电击有三个档位,电击执行后,颈环内置的神经治疗针会对军雌神经进行修复,内置的荷尔蒙抑制剂随后释放…军雌会被控制安定下来。”
时寸瑾说:“遥控给我。”
阿努什卡从战术磁吸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个轻便金属片,递给时寸瑾,全程表情空白无波动,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时寸瑾又问:“电击执行的感受为?”
“一档麻痹、二档失去行动能力、三档死亡。”
时寸瑾问他:“你曾感受过几l档?”
“2档。”
时寸瑾说:“讨厌,不喜欢。”
阿努什卡顿住,这个词不是指令,他一下子没有立刻反应。
时寸瑾放慢声调:“讨厌、不喜欢。对不对?”
阿努什卡的双瞳仍覆血膜,满脸血泪痕迹,突然安静更显惊悚。
时寸瑾每一句话都仔细考量,他挑了阿努什卡日记里最常用的记录词:讨厌,很烦,不喜欢。
人遭受大情绪冲击,一段时间内消化不了会进入孩童时期的麻木、无助、恐惧的状态,因此留下无法磨灭的创伤后遗症。
时寸瑾知道阿努什卡幼年期最常用的词,一声声询问,像在问这个大的,又仿佛在回应过去那个藏在记忆里的幼崽。
阿努什卡在时寸瑾第4次复述的时候,慢慢点头:“讨厌,不喜欢,对。”
阿努什卡怔怔望着时寸瑾的银色眼睛,突然一句:“菲特喜欢。”
时寸瑾用指腹抹掉他左眼下方的泪痕:“低头
()。”
阿努什卡的头垂下来(),时寸瑾把金属遥控贴在他的后颈?[((),一声感应轻响,黑环被摘下。
时寸瑾不放指令,阿努什卡就一直保持低头。
这一次他没有再散发情绪,安安静静把头垂在时寸瑾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