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王旗花下一壶酒

关山月 第99章 家在涿鹿州(第2页)

少年闻言微不可察皱了皱眉,那狐妖玉釉算良善之辈,当初在那旧河伯庙前,她还想将自己掳了去当她的裙下之臣呢!这也能叫良善?

说书匠面对少年有些怀疑的眼神,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楚元宵见路先生不欲多说,也没有再多问,转而换了个话题问道:“路先生目睹了当初那金钗洲的瓶山之战?”

那封号为“武安君”的灰衣文士,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表情并不好看。

少年轻叹了一口气,“我听了很多江湖传言,说那二十万战死的金钗洲修士,都是从一洲各地远赴万里汇聚到瓶山的,准备不全仓促应战,又是孤军独抗孤立无援,死得不值…”

说书匠听着少年越说声音越小,就跟着轻叹了一声,随后从落座的那根散落在地的枯木桩上起身,转过身看着东南方向,视线仿佛能穿过万水千山,再次看到当初那片惨烈的战场。

“一洲大半风骨尽丧瓶山,那一日之后的金钗洲,在如水漫上岸的妖族大军面前,已经彻底被打断了脊梁骨,之后恐怕是再难站起来了。”

少年听着说书匠语气莫名说出来这么一句,有些不解地看着文士,“路先生是认为,那瓶山一战不该?”

文士没有回身,依旧背对着少年负手而立,闻言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无论该不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如果以我一贯的角度来看,瓶山之战确实不太值,因为那一场鸡蛋碰石头,是之后金钗洲一洲皆跪的最大祸首,比之当初那四条大逆不道的鬼市还要更加遗祸深远!”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很佩服那裴、虞两位读书人,天下间总能有人躲在帷幄之中运筹决胜,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敢在两军阵前折冲千里的。”

“如今的天下九洲,站在风凉地的人太多,就更需要有人让他们看一看,什么叫杀身成仁,什么叫宁死不跪!”

楚元宵闻言沉默,心绪复杂,有口难言。

灰衣文士转过身来,先看了眼少年表情,随后才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看那个风水术士?”

楚元宵有些惊诧于说书匠的话题转变之快,抬起头看了眼文士。

“我先前问了那淫祀假神一句,她给我的回答是‘各取所需’四个字。”

说书匠缓缓点了点头,“所以呢?”

“我在礼官洲长风渡口时,曾经从一位散修老人的口中听说了一件事,说他之前追了半洲之地的那个风水术士,曾经毒鸩了一整条名为‘荆柴’的小河。”

少年看了眼文士,凝重道:“此刻看来,那一幕与眼前这紫荫河之间,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

楚元宵一边缓慢说话,一边也在自行思索,“所以如果没猜错,这两件事里的那个术士,应该是同一个,而他的目的,大概与水脉有关。”

说书匠闻言眯了眯眼,又看着少年问了一句,“所以…你有结论吗?”

少年人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大概就在我身前不远处,之所以每每如此,可能还是在针对我。”

路春觉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了一句,“理由呢?”

少年沉默良久,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眼那文士,不太确定道:“大道亲水。”

当初在盐官镇时,楚元宵曾因为得了说书匠的指点,去过一趟镇北玄女湖,还见到了当时伏卧在湖底的北方之灵玄武,进而得了一身水韵。

虽然后来那水韵又被云林宗门下夺走,也导致了楚元宵大道断头,但是后来在陇右道边界,那座三江汇流之地的江中独山龙王庙中,楚元宵又修复了武道肉身,并顺势踏上了三径同修之路。

所有这些前后故事都是串联在一起的,也一步步造就了楚元宵如今的真正大道亲水。

当初那位散修老人追了半洲的那个风水术士,为何会对那座荆柴河下手,在当时看起来像是一记无理手,但如今再看来,大概就又是另外一记料敌先机但布局未成的神仙手。

荆柴河本是那逢源江麾下支流,而那逢源江则又是云江麾下,楚元宵破境之地的那处三江汇流,云江又是其中之一。

从这个方向来看,有些事大概就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只不过当初乍听起来好像关系不太大,就总会让人自然而然漏掉某些细微关联。

那个风水术士,不能不说也同样不是个简单人物。

而且时至如今,其实并没有人真正见过其真面目,除了当初递消息的风雪楼之外,就连那个追了他半洲之地的老散修,大概都没见过其庐山真容。

话说到此处,说书匠笑了笑,算是认可了少年的这个初步分析。

楚元宵看着那说书匠,见他一脸的理所当然,毫无意外之色,于是就试探道:“阴阳家?”

路春觉缓缓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不是整个阴阳家一脉,而是其中的某一支。”

如今的天下九洲,关于阴阳家一脉的说法有很多,所谓“既景乃岗,相其阴阳”,大概是如今的天下书籍中,能找到关于“阴阳”二字的最早说法。

诸子百家之中某些典籍上,还有阴阳家“盖出于羲和之官”的说法,所谓“羲和”者,即为东君太阳神,而关于阴阳家的这个“羲和之官”的说法,意味着阴阳家其实是诸子百家中,最早涉及天文历算的一脉。

这个说法与儒门一脉的那句“儒家者流,盖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有些类似,所谓“司徒”者,主教化之职,也就是说,早在儒门那位祖师爷开山立派之前,儒者就已经掌管教化之职了。

二者都是早在有诸子百家之前,就早已存在于人皇座下的官职。

正是因为阴阳家擅天象,所以当年的那道妖龙睁眼以及荧惑守心的天象,大概在他们这一脉之中,会有些多于其余诸子的认知和说法。

当初那位云中君周章曾专门到访过盐官镇,还与北灵观的陆道长之间有过一场间接引动了盐官大阵的对阵。

当时那位云中君的言辞,就说的是“天道根基易位,定数、变数之说在两可之间”,这也等于佐证了阴阳家一脉有一些别的家底,且未曾与诸子互通。

如今的阴阳家,自那中土邹子之后,已经一分为六。

那个一直游走在楚元宵前路上的术士,大概是阴阳六家其中的某一门下,但不应该是全部阴阳家一脉,至少那个术士与那位曾到过盐官镇的云中君之间,就肯定不是同一伙的。

楚元宵听着说书匠说了一堆藏在某些故纸堆里的上古旧故事,突然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灰衣文士,道:“那路先生你呢?诸子百家哪一门?”

这位大名鼎鼎的武安君,听到少年的疑问之后先笑了笑,随后才挑眉看着少年道:“你猜呢?”

……

小镇少年跟说书匠在远处密谈的时候,篝火堆边的四个人也并未直接沉默。

那个从金钗洲时就跟着说书匠的黑衣年轻人,此刻对于跟着楚元宵新到的两个人,好像都有些好奇,尤其是对余人。

“你是个鬼物?为什么会修练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