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他竟是灭世bossChelal
第 111 章 番外 金风玉露一相逢(3)(第3页)
魅魔道:“怎么不是?躯壳、灵魂,都还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形态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改变而已。”
审判长本来并不想和魅魔多言。刚才带对方去沐浴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审判庭的工作繁忙,他实在没有多少时间能耗在这里。
何况魔物的思维与人类截然不同,它们残忍、好杀,没有同理心,总是被愤怒和怨恨所充斥。和它们讲道理,一般是讲不通的。
只是,他看着魅魔明明好奇的表情,却仍显空荡的眼睛,忽然很想问一问这魔物。
审判长道:“你拥有过‘自我’吗?”
魅魔眨了眨眼,“自我?”
审判长:“……你对自己的认知,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你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存在,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活着。”
“我以前没想过这些。”魅魔说,“我是个混血,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为此费尽心思伪装。活着对我来说,就只是活着而已。”
它沉思了一下。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还挺想知道,像个人类一样活着,究竟是什么感觉。”
“审判长大人,您能教教我吗?”
教一个魅魔如何去当一个人类?
这未免有些过于荒谬。
审判长觉得魅魔只是在开玩笑,可是鬼使神差地,他竟答应了一声,“……好。”
自此之后,他们之间的对话变多了起来。
大多时候是魅魔在问,他回答。
比如说——
“人类的父母养育子女,被称之为爱。人类的伴侣互相结合,也被称之为爱。这两种爱有什么不同?”
审判长揉了揉眉心,道:“当然不同。一种是血浓于水,
()人生下来就有的羁绊亲情,而另一种……”
另一种,他自己也不曾有过。只是他曾远远看到过,强大的骑士为拯救自己的爱人而亲赴险地,羸弱的法师为复活战死的爱人不惜发动禁术。他们义无反顾,生死相依。
“另一种,是无根之水,是全然陌生的两个人,因缘际会走到一起,相伴滋生的感情……大概。”审判长道。
魅魔笑了,“审判长大人也会有不清楚的事情么?”
审判长拒绝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又比如——
“嗯,这本书上说,人类和魔物相比较,不会被低等的欲-望驱使,更能用理智去思考,克制自己的欲-望,以作出合理的……抉择?”
魅魔翻着书——这是它觉得太无聊,委托审判长随便带给它的几本书籍。
当然,审判长带来的也不会是什么有趣的闲书,大多是各种法条拓本和生物辨别指南。
“所以审判长大人,也会有产生所谓‘低等的欲-望’的时候吗?”魅魔问道。
审判长绷着脸看魅魔。
他分不清对方究竟是在故意嘲讽,还是在有意无意地在引诱。
出于对罪之塔规则的遵守,魅魔每三日的清洗工作被审判长一丝不苟地执行。
而魅魔本身大概确实具有魔性。很多时候,只要他还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一些反应就实在不可避免。
审判长只能在把魅魔关回去之后,自己再去洗上一个冷水澡发泄,以图清醒。
魅魔大概也是发现了,每次看着他关门匆匆离开时,表情都会有些似笑非笑的揶揄。
而这一次,魅魔在问完问题之后,又道:“如果有的话,您平时是如何缓解的呢?可以教教我吗?”
教一个魅魔缓解欲-望?
审判长觉得一只魅魔说出这话实在是有些欠教训。
一只成年魅魔,怎么想都不会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更多可能只是想让他卸下戒备,走进对方精心编织的陷阱里面去。
审判长眉头紧紧拧在一起,最终冷声道:“想都别想。”
看着狼狈摔门离去的审判长,魅魔笑了一声,随即又皱起眉。
有一点它没有说谎,它确实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情。
它是个混血种,体内流着一半魅魔的血。
成年之后,这部分血统觉醒,许多本能也随之而来。只不过由于曾撞见过一些同类的荒唐行径,觉得实在太脏,所以用魔力将本能强行压制。
但是现在,它被关在这里,天天只能进食人类的食物,得不到其他任何能量的补充。魔力躁动不安,身体气血翻涌。
而审判长刚好又是一个气息强大的人类。
——这是对魅魔这个族群而言,是最好的食物。
食物天天在眼前乱晃怎么办?
魅魔靠着墙壁,闭上眼睛,有些迟疑、不太熟练地尝试着为自己解决问题。
许久,
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感觉,它是第一次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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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是很好,但也不算太坏。
终归是一次体验。
……
审判长已经一周没有过来了。
守卫们依然不敢上来。魅魔似乎成了一个被遗忘的囚徒。
虽然他本身就不喜欢吵闹,也习惯一个人待着,但一段时间没看到审判长,居然有些不习惯。
……大概是想念对方带过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的面包了吧。
魅魔想。
审判长没有来的第十天,魅魔决定去看看审判长究竟在干什么。
它撕了一片书页,折成一只小鸟。
很快,活过来的小鸟摇摇晃晃从它手上升起,扇动翅膀飞过狭小的窗台,掠过国都上空。
它最先去的地方是审判庭。
今天的审判庭依旧人声鼎沸,甚至比起那天审判它的时候,人还要多上好几倍。
小鸟落在审判庭外一棵视野不错的大树上,看向审判庭里面——审判长果然在那儿。
只是,令它意外的是,今天的审判长站的并不是上方审判官的席位,而是审判庭中央——那应该是被审判的罪人所站的地方。
审判长双手带着镣铐,苍白的长发凌乱披垂,手臂上有尖锐的骨甲滋生,刺破了黑色审判官的制服。
过于明显的魔化迹象,让民众议论纷纷。
“审判长大人居然被魔气感染了!他为什么不将自己的情况公布?非要等到情况严重到被人发现才送上审判庭?”
“听说是审判长擅用职权,与那只当初被他抓回来的魔物厮混成瘾,现在已经是被魅魔操纵的傀儡了……不公布情况,恐怕也是想要隐瞒他们之前的丑事。”
“怎么会这样……西边魔族大军一直在虎视眈眈,没有审判长在,那些异族岂不是能够放心发动战争,入侵咱们王国边境?”
“真是造孽,造孽啊!”
“没想到连审判长也扛不住魅魔的诱惑……”
“叛徒!人类的叛徒!”
魅魔在树上旁观,听着人们议论,心想,它可从没对审判长做什么。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它就已经发现审判长被魔气侵蚀极深,并惊讶于对方居然还能着保持人类形态。
审判长能够坚持到现在才开始魔化,已经远远超出它的意料。
一片议论声中,审判开始了。
面对着昔日同僚罗列出的一条条罪行,审判长只是沉默不语。
他被判处剥夺审判官身份,并处死刑。
魅魔有些漠然地看了议论纷纷的民众们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刑罚并未来得及执行。
因为西边听到消息的魔族军团已经发动了进攻。
统领军团的是一位魔王候选人,名叫威斯恩,本体是一头能够喷出地狱之火的魔龙。
魔族军团一路肆虐过王国的
()大地,人类军团艰难抵御,步步撤退。
国都。
一个被厚布覆盖着的笼子前,几个军官正紧张地交流着。
“真的要把它放出来吗?”
“现在只有它有实力抵御魔龙了……”
“可是它的意识不剩多少了,你们就不怕它反过来攻击我们的人类军团吗?”
“毕竟是当初的审判长大人,应该不会对我们出手的……吧?”
天空中魔龙的咆哮越发近了,喷出的赤色火焰把天空染就猩红。
魔族大军压境,喊声震天。
有人下定了决心,拿着钥匙颤抖地去解牢笼的锁。
笼门被打开,一只满是骨甲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抓在钢铁栏杆上。栏杆瞬间扭曲,把开门的人吓了一跳。
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猩红眼瞳扫视过眼前一排人类,身后的骨翼陡然展开,以极速掠向天空。
他来到城墙之上,看到黑压压的魔族大军,正向着国都不断靠近。
与此同时靠近的,还有天空中铺天盖地的飞龙军团。最前面的,赫然就是那一只作为魔王候选,威名赫赫的黑色魔龙,威斯恩。
守军们忽然间发出惊呼。
只见魔龙的头上,竟然还站着一个修长的人影。
它穿着黑色法师长袍,长发在身后飞舞,妖冶的紫眸审视着底下惶然的人类。
“它是谁?”
“魔龙向来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容忍有人站在它的头上?”
“除非……它是魔王!是魔王!!!”
那张熟悉的面容让审判长瞳孔紧缩。
他握紧了手中长枪,双翼一扇,便往魔龙方向掠去。
魔龙咆哮着想要喷吐龙炎,被魔王抬手制止。
魔王看向审判长,露出一个微笑,道:“他们总算肯把你放出来了,审判长大人。”
审判长:“……是你。”
眼前不是魅魔又是谁?
魔王点了点头,道:“我猜你在这里留着应该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跟我走?”
魔王朝他伸出手。
那是一只修长的、漂亮的手。秘银镣铐还挂在它的手腕上面,就像是一个精美的手环装饰。可怖的魔力在它周身汹涌流动——
拥有着这样的魔力,那条禁魔锁链,从一开始,对它来说就是无效的。
审判长道:“……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要隐藏力量被他抓回来,接受刑罚,被囚禁高塔?
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对人类的世界懵懂无知,充满好奇,却又忽然间发动战争,让大地生灵涂炭,血流遍野?
“你问我为什么。”
魔王沉吟了一下。
他被老祭司收养长大。老祭司对它有恩,它却杀害了对方的孙女——尽管它并不认为那是“杀害”,但伤害已经造成。他们说它有罪,所以它需要赎罪。
于是它自缚魔力,
任由人类抓住。那条禁魔锁链直到现在还嵌在它骨头里,没有被它取出来。
它被审判长关押在高塔。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敌人。但是,当它在审判庭外听到民众对男人那些与事实偏差甚远的议论的时候,忽然就觉得,不太痛快。
它不想听到那些议论,于是要他们闭嘴。
就是这么简单。
没什么特别理由。
全凭自己的喜好和欲-望做事。
毕竟他是个魔物,不是吗?
审判长将长枪举起,指向魔王。
魔王依然微笑道:“你要对我动手?好吧,当初小镇上我没尽全力,今天正好陪审判长大人好好玩一玩。”
魔王背后阴影涌动,凝结的黑暗如同长鞭向审判长挥击过去。
审判长双翼急扇,竟然不做防御,任由魔王的长鞭打在身上,手握着长枪就向魔王刺去!
他身上杀气凛然刺骨,让魔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紫眸变得有些冷。
下一秒,它直接抬手握住了审判长的长枪。
虽然魔力深不可测,但作为法师,魅魔的身体并不算坚韧,当初就能被审判长直接刺穿,如今,漆黑夹杂着鲜红的血液从它的掌心滑落。
魔王仿却佛不知道痛楚,握着枪尖的手没有放松,黑暗从它的身上顺着长枪向审判长体内奔涌。
——魔气侵蚀。
审判长本来被侵蚀已经很严重,此刻,他的神智在魔气入侵下再次变得混乱。审判长竭尽全力将长枪从魔王手中拔出来,截断了魔气的来路,随后,为了维持清醒,他竟将直接握着长枪,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魔王瞳孔收缩。
“……为什么?”这回却是魔王发问。
为什么被人类那样误会议论,却仍要保持人类的意志,不肯放弃挣扎?
审判长不答。
他站在血与火中,挡在人类最后的防线之前,仿佛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血从他的胸膛往下不断地流着,他再度向魔王举起长枪。
攻击。
疯狂的、不知疲倦的攻击。
挣扎。
清醒与混沌不断交替。
仅剩的执念支撑着他不能倒下。
魔王被他激怒,攻击的动作亦变得狠绝。
当长枪穿透魔王的身体,魔王的手也握住审判长的心脏。
周围的世界开始崩裂,坍塌。
魔王畸长尖锐的指甲扣着男人柔软、炙热的心脏——恍惚间它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如此捏碎过对方的心脏无数次。
而这一次,它的动作却迟疑了一瞬。
在石塔上相处时候的画面忽然掠过脑海。
每天拿着五颜六色面包餐点过来的审判长,明明关心却撇过脸的模样;回答它各种奇怪问题时候认真思索的模样;被它戏弄时克制隐忍的模样;拧着眉的模样;摔门逃跑的模样。
还有那天高塔
上,对方深深凝视着它的眼睛,问他——
“你拥有过‘自我’吗?”
魔王的手放开,颤抖着垂下,退后了一步。
“够了。”它说。
……
魔王重伤,魔族大军从人类疆域撤退。
而魔王带回来唯一的战利品。
——是一位失去理智,时常发疯的审判长大人。
魔族领域。神殿。
王座上,魔王双腿交叠,垂眸看着铁笼里的抱头不断咆哮嘶吼的白发男人。
男人脖颈、双臂、大腿都被镣铐紧锁,连着锁链,动作间发出哗哗的声响。
当初的囚徒和看守者的身份完全对调,高高在上的审判长成为了魔王的阶下囚。
他上半身赤-裸,左胸心脏处有一处显眼的、已经疤痕,白色长发凌乱,五指在地上不断摩擦,鲜血淋淋。
魔王站起身,身体踉跄了一下。身体被长枪贯穿的伤口仍未完全愈合,血洇到黑色长袍上,并不明显。
它向来不是一个吃了亏会默默忍受的主,如果放在刚开始的时候,敢让它受这么重的伤,看到男人在地上痛苦挣扎,它大概会拍手称快,顺便走过去抬腿再碾上那么几下。
魔王拖着重伤的身体,走到了牢笼前。
男人抬起头,用野兽一样的赤红眼瞳看着它,喉咙间溢出低低的咆哮。
明显是已经不再认得它的模样。
魔王看着它,抬起手腕,指甲在上面划开伤口,然后从铁笼的缝隙里面伸了进去。
血滴答滴答地落下。
白发的野兽嗅到魅魔血的气味,第一反应是退缩,却又控制不住本能吸引,慢慢挪了过来,犬齿狠狠咬住了它的手腕。
“喝了我的血,就得快点好起来。”魔王说,“你说过要教会我,怎么去作为一个人类活着的。”
“……堂堂审判长大人,可不能说话不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