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2页)





她们可以享用的,又比外头的,不知好上了多少。




她们怎可能甘愿离开皇宫?




倘若能够和皇帝春风一度,留下个子嗣伴身,那往后大半辈子都可以安稳。




她们不是不知道皇帝的性情暴虐,早在选秀前,在景元帝刚刚登基时,对此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哪又怎样?




他是皇帝呀!




拥有章妃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她能感觉到康妃那一瞬,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嗫嚅着退了下去。




倒是有一个。




章妃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批人里,唯独这么一个人,对景元帝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出宫,不愿再留在皇宫。




那时,景元帝定定地看着那人,本以为,皇帝会大发雷霆,却没想到,最终他也只是兴意阑珊地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过没多久,章妃就听到了那个宫妃暴毙的传闻。




……是得罪了景元帝吧?




章妃偶尔会这么想,可是在过去几年后,在她已经忘记那个女人到底长着怎样一张脸时,她午夜梦回再想起此事,却又忍不住思索起另外一种可能。




说不定……




要是,当初那女人不是暴毙,而是另外一种离开这后宫的方式呢?




呵,想什么呢?




章妃一哂,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这后宫的妃嫔数量不算少,却也算不得多,偶尔会听到有谁受宠,红火了那么半年,又再度消失在这后宫里。




章妃嫉妒有之,在新人又来后,却也一天天心淡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耐不住寂寞,召集了一个侍卫入宫……




在这宫里待了几年后,章妃逐渐意识到,景元帝对待宫妃的方式,就如同在看待玩具。




玩具有趣,那就会把玩一段时间,可若是无趣无味,也会很快抛却。




对于被丢弃的玩具来说,那是一件极其残




忍的事。




她不愿意成为玩具,不若苦熬到将来,做个太妃也是不错。




她变了主意。




也就对勾|引景元帝失去了兴趣。




如此,章妃反倒一天天过得自在起来。




可偏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些,章妃在日渐沉迷肉|体时,忘记了小心谨慎,也忘却了之前的担忧。




所以,在年前时,景元帝来她宫里的事,就不再是喜悦,反倒是一种极度的惊恐。




她记得……




那段时日,贵妃时常去乾明宫,许是因为缠得太紧,惹得皇帝不喜,想换个滋味?




章妃惶恐之下,和景元帝说话时,就有些惊慌失措,皇帝也没坐多久,很快离开。




而后,她小心了一段时间,发现那不过是一次意外,皇帝再没想起她来,章妃这才放心。




只是,她似乎放心得太早。




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有了身孕。




是谁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章妃不可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皇帝和她做没做过,她难道自己不清楚?




她都清楚,那期待皇帝痴呆忘记的可能性有多少?




那些日子,章妃连每月会有的平安脉都逃避不看,寻了好几种法子想要堕胎。




……可她,居然舍不得。




这一拖,就拖到了年底,除夕夜,章妃偷偷溜出去,在撷芳殿见了他。




对于偷|情这件事,章妃并无多少愧疚之心,皇帝将她们弃之如履,她又何必记挂皇帝?




可怀孕就有不同。




原本最是妥当的方式,就是堕胎,可她竟是起了痴心妄想,想要将这孩子给生下来……那就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他不同意。




两人在撷芳殿争执时,甚至都没听到脚步声。




等到他们觉察时,就已经来不及。




戴着斗篷的章妃和一双浓黑的眸子对上。




她平生头一回,看到那双冷漠的眼里,燃烧着疯狂的欲|望。




她愣在当场,就看着男人的眼神从她身上扫了过去,而后,再没留下半点痕迹,抱着怀里的人步入了撷芳殿无数房屋里的某一间。




“那是……陛下吗?”




冷不丁听到这颤抖的男声,章妃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脸上满是惊恐。




景元帝!




刚刚走过去的那人,居然是皇帝!




他怀里抱着的人,在黑夜里看不清楚模样,可是那靴子的制式,她却瞥见了。




是男的。




那款式非常熟悉,章妃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但肯定是曾经见到的。




和景元帝撞见这事,太过可怕,章妃再没有心思停留,立刻回到了宫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景元帝的追查。




可是等了一日,两日,三日……




章妃却始终没等来一个音讯。




她惊讶地发现,皇帝似乎……并不在乎。




哪怕那一夜,景元帝并没有看清楚他们的模样,可要是有心去查,肯定会发现是谁。




可现在,没有追查,没有问询,就好像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章妃在惊恐了大半月后,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景元帝不在意,这是好事。




她知道这点。




可在清楚的同时,章妃的心里,却又滋生出某种不满足,不快活的愤懑。




她不知那愤懑到底从何而来,直到那一日。




章妃午后睡醒,正半心半意地靠在软塌上吃着甜汤。最近她的胃口不怎么好,反倒是这种甜滋滋的东西才能入口。




这时,殿外有人求见。




是她宫中的大太监,为她送来了娘家的消息。




章妃被扶着坐起身来,眼神就那么不经意地一瞥,望见了他脚上穿着的靴子,突然为之一顿。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猛然撞进章妃的心里。




那天晚上,景元帝抱着的,居然是一个太监!




一种莫名的恶心翻涌上来,章妃哇地一声,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给满宫的人都吓了一跳。




直知道章妃秘密的人不多,只有她贴身的两个大宫女,见到章妃吐得这么厉害,大太监忙要去请太医,却被章妃挣扎着拦住:“不许去!()”




她的声音尖锐,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待拦住了人,又让人将这狼藉都收拾妥当后,章妃才苍白着脸色躺了回去,一只手停留在心口。




……压着那种挥之不去的恶心感。




太监……居然是一个太监……




章妃的心里翻来覆去,都是暴躁和愤懑,她们后宫这么多人,居然……输给一个该死的太监!




她从来都没见过景元帝的脸上有过复杂的表情,那男人仿佛生来就是冷漠的冰雕,与生俱来的气势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那一夜……




皇帝脸上那种炽烈的情感,仿佛能够将最坚固的冰雪融化,那种澎湃的欲|望,甚至冲击到了章妃,这才让她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景元帝也是人。




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而让他融化的,是一个太监。




莫名的情绪撕扯着章妃的内心,她抚摸着小|腹,脸上浮现出来的犹豫与不甘,是她自己都没发觉的贪婪。




那个时候,章妃还没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直到今日清晨,她应约去御花园赏春。




这宫里头,能争夺来去的,不过皇帝的宠爱,除此之外,难得有几分浅薄的交情,也都花在这来往的邀约上。




春日伊始,御花园的花,也开了不少。




章妃听着几个老姐妹打趣儿说话,有些兴意阑珊,就在她只打算坐坐再回去时,听到柳美人略有嫉妒地说着:




也不知道到贵妃娘娘到底是怎么……如今,就连德妃娘娘,也不得不退让,可真真是……♀()♀[()”




()“浑说些什么呢?她可是黄家的人。”




“便是黄家的人(),那又怎么样?这后宫里?()_[((),难道缺的是世家门第的女子?”柳美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缺的,是能生下龙种的人!”




“话虽如此,可陛下从来不贪恋这个……”




“呵,要是现在有谁能成为这头一人,怕是要变天了。”




另一位面容和善的江嫔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我们都是太后娘娘选出来的,陛下……怕是不喜欢。”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人都悄悄住了嘴。




再说下去就危险了。




有些念头,或许能够在心里盘旋,但那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刚才那人许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住嘴不说话。




直到章妃打破了寂静,随意地说道:“倘若,陛下有了喜欢的人呢?”




柳美人似乎不喜欢刚才的安静,听到章妃这么说,就急急跟了上来,捂着嘴笑:“这怎可能呢?咱这位陛下,可是个冷情冷性的,可当真想不出来他喜欢人的模样。”




许婕妤低声:“太后娘娘前些日子,不是彻查过后宫……我原以为,是为了肃静风气,不过后来,倒是又听了一耳朵。”




她见其他几个人都在听,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




“太后娘娘,似乎是因为陛下,这才动了心思。”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许是为了,知道个明白。”




许婕妤说得模糊,其他人也听得懵懂。




唯独章妃,几乎在许婕妤说话的那瞬间,就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太后知道,景元帝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吗?




章妃心里计较着此事,一个疯狂的念头涌现了上来,倘若……




就在她走神的片刻,这些妃子也已经要散了,众人纷纷起身离了这暖房,章妃显得心不在焉,就在下台阶时,一不小心崴了脚,那身子就狠狠朝着那其他人撞了过去。




“哎哟——”




“啊!”




“好疼……”




接连的声响不断,好几个人都摔倒在地,发出了惨叫声。




这些都是娇滴滴的主子,从来还没吃过这样的苦头,等太医院的人赶过来时,场面已经有些不太好看。




可偏生,章妃是这里份位最高的人。




其余人等心里就算是不满,却都不敢出声说些什么,任由着太医诊治后,这才各自回去。




唯独章妃。




原本太医是要给她诊脉,可她却是不许,只说自己摔到了腿,让太医好生治腿就是。




听了这话,负责的太医也是无法。




好在只是皮肉伤,小心侍弄好,也就罢了。




可章妃回到宫里后,却觉得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下|腹总是有隐隐的坠痛感。她的脸色白了白,意识到刚才的摔倒,到底还是动了胎气。




偏偏在这时候,寿康宫得知了清早发生的事




()(),召了章妃过去4(),这短短的时间内,自然不够章妃想出个合适的理由。




……在御花园时,那个浮现出来的疯狂念头,再一次出现在了章妃的心里。




焦虑,不甘,恶心,愤懑……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促使着章妃做出了此生最大胆的事。




皇帝既然能够容忍后宫私会这样的事,那么……




更进一步呢?









德妃此刻,已经明显觉察了不对。




太后明显是在看好戏,贵妃一言不发,章妃的面色越发惨白,而景元帝……




景元帝在笑。




“原来是你。”




在说出这句话后,皇帝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章妃,像是从来都没有认真看过她的相貌,而此刻,才仔细地打量着。




而后,宁宏儒悄无声息地出现,将一把刀递给了景元帝。




天晓得,他到底是怎么在寿康宫内做到的。




太后的脸色沉了沉,扫向章妃,语气平静地说道:“皇帝,章妃是有了身孕的人,怎可在孩子的面前动刀动枪?”




在她的示意下,已经有几个人拦在了皇帝跟前。




景元帝的指腹摩|挲着这柄刀,略微蹙眉:“不够锋利。”




他道。




“但尚可。”




章妃似乎被景元帝这话吓到了,往床里面躲了躲,惊恐地说道:“陛下,你想做什么?”




景元帝惊讶挑眉,轻声细语地说:“章妃,怎么年纪轻轻,就得了失忆症?寡人方才不是说,想亲眼看看,孩子是什么模样吗?”




章妃抢白着说:“陛下,孩子生下来后,您自然能看到他的模样,不必非得在这时候……这般着急。”




她飞快地看了眼太后,声音带着几分凝滞。




“毕竟,那天月下,您不是这么说的。”




既已经到这一步,她已经豁出去了。难道皇帝不怕她把那天的事全都抖落出来吗?




要是太后娘娘知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可是知道的,太后对景元帝绝非善意。




朦胧间,哪怕她亲耳听到皇帝这么说,也自觉的皇帝不可能在寿康宫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