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3页)





不过这人还是得晕。




那陈少康肯定不乐意岑良离京,可于管事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完成任务,怎可能会让个毛头小子破坏了?




陈少康再怎么喜欢,这事也绝不能成。




于管事将嘴里的东西啐出来,“好生跟着,一切照旧。有麻烦就出头,没麻烦就盯着。千万别叫她们死了。”




若是真死了,其实倒也干脆。




说不得,那位还能高兴。




只是于管事这手再痒,到底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他背着手,目送着柳氏岑良母女彻底离开京城,这才放心。




等他重回容府,关乎柳氏与岑良遗留下来的痕迹,被一点接着一点地抹除。




原本还住在那条巷子里的人,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反正接连几个搬走,又有新人来。




如此反复,很快,这些新的租户,根本不知道在这之前,这条巷子里的人是谁。




成衣铺子,酒楼,也是如此。




当陈少康再一次登门,想要买那糕点的时候,却发现,整座酒楼改头换面,连跑腿的店小二都换了一个时,心里那叫一个怅然若失。




关乎陈少康,官刀儿匠,柳氏与岑良离京的事,很快就摆在景元帝的案头。




还是宁宏儒亲自送过去的。




宁宏儒轻手轻脚地站在景元帝的身后,见陛下拿起了暗报。




这些天,出于某种谁都不知道的原因,景元帝似乎心情不错。




光是看着景元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大多数人要是听到宁宏儒这话,怕是只会撇嘴纳闷……这也叫心情好?




谁人心情好,却还是这么张脸?




可宁宏儒看着景元帝那般,却是忍不住在心里摇




头晃脑,陛下这心情,可是好得过头了!




别人看不出来,那是他们蠢。




而今,看着柳氏和岑良母女离京的消息,景元帝的心情尤为不错。




“定国公,不是总想着给陈少康寻个荫补的门路吗?”景元帝漫不经意地弹了弹文书,“就让他,去工部磨炼下性子。”




宁宏儒毕恭毕敬地说道:“喏。”




定国公最好能将陈少康死死压着,免得再出什么事端。




景元帝看完暗报,就将其丢到炭盆里。




火焰无声无息舔舐着漆黑的字迹,将一切都吞没在烈焰里。




景元帝的桌上,另有几份还没看完的奏章。




他随意地挑了一份,看完后,竟是有些逗乐,他念着这人的名字,“蔡锋?”




蔡锋的奏章,辞藻华丽,字字优美,却是长篇大论地阐述着景元帝立后的急迫。




景元帝:“寡人记得,教坊司那边,又进了几个好的?”




“正是。”




宁宏儒欠身。




景元帝不好女色,就叫这教坊司少了许多去处,不过每年的名单,都还是会往宫里送。




“挑个机敏点,送给蔡锋。”景元帝随手将奏章丢到边上去,“不要蠢的。”




宁宏儒一下子明白景元帝想看戏的心思,跟着躬身应是。




蔡锋这人,宁宏儒倒是记得,他的后宅,原本就是鸡飞狗跳,皇帝陛下这是想要看个热闹呀。




能被景元帝留到现在的,不是无聊无趣,就是些辞藻华丽,空洞无物的文章。




要在平日,景元帝多少心情不虞,只是今日改完后,这情绪倒是愉悦。




宁宏儒在心里腹诽,能不高兴吗?




陛下可是从上到下,全都折腾了个遍,就连一个都没落下。




别人不高兴,景元帝就会高兴。




他就是这般恶劣的脾性。




随手将毛笔丢到笔洗里,景元帝起身,踱步到了内殿。




宁宏儒跟了进去,在边上小心伺候。




不过景元帝多数时候,是不需要宁宏儒搭把手的,这位皇帝陛下轻车熟路的,就将自己从皇帝,变作了容九。




其实也不怪齐文翰与吕旭东这等见过陛下几面,却还是没认出来的人。




这一来,是不敢认。




二来,景元帝和容九,尽管长着相同的脸,可实际上,这两者是略有不同。




宁宏儒已然觉察到,在陛下是容九的时候,多少残留着一点……当年还是九皇子的痕迹。




尽管那气势犹在,却柔和许多。




反正没景元帝看着吓唬人。




再者说,之前陛下懒得遮掩自己的容貌,后来倒是屈尊学了一手伪装的技术。




倒不为别的,只为了有些时候能无声无息地观察惊蛰。




……这听起来,可真是个变态。




“宁宏儒。”




宁宏儒猛地回过神来,立刻




欠身:“奴婢在。()”




容九淡淡地说道:再胡思乱想,寡人杀了你。()”




很温和,比起景元帝要温和许多的口吻,却还是叫宁宏儒苦笑了声。




“奴婢不敢。只是方才,想起了陛下还在撷芳殿的日子……”他小心谨慎地说着,“觉得容九,和当初的性情有点相似。”




在景元帝的跟前,说实话,总比说假话要好上许多。




“呵,”容九冷笑了声,“既是这么念旧,赶明儿就把撷芳殿亲手清|理一番。”




宁宏儒苦哈哈地应下:“奴婢,遵旨。”




诶,不对。




宁宏儒突然清醒过来,陛下怎么在今日就准备……今儿,不是在十八吗?




他转头看向炭盆。




究竟是因为知道柳氏母女离京之后,皇帝陛下太过高兴的缘故……还是因为,景元帝这些天,一直心情愉悦的那个……不为人所知的原因?









说到撷芳殿,这地头,原本就有着无数宫室。阴着这里原本是景元帝的故居,所以陛下登基后,这里仍然有人打理。




只不过撷芳殿的占地大,每隔一段时间,还是得彻底清理一番。




直殿司时常被调过去。




这一回,也是如此。




惊蛰是领事的,已经在这儿埋头苦干了大半天,就连饭也是挑到这里来吃的。




撷芳殿很大。




惊蛰那一回跟容九来到这里的时候,也只不过占据了其中小小的一处。




倒是也在清理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景元帝从前的故居。




是一处很普通的院子。




有些狭窄,细说起来,几处屋子并起来的大小,可能还没有直殿司的库房大。




倘若不是惊蛰跟着管事太监一起走来,怕是难以置信。




管事太监是个有点上了年纪的老太监,看着慈眉善目,笑呵呵的。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惊蛰脸上的惊讶。




管事太监:“这样的住处,在撷芳殿有许多。都是最寻常的住处,就算陛下曾经在这里住过,也就是间普通的院子。”




惊蛰听着他的话,倒也对。




后宫那么多个宫殿,那么多屋,现在住在那里的宫妃又不是从一开始就住在那里的,总会有轮换有,变化。




从低处爬到高处,应该惊叹。




惊蛰拧着布条,哗啦啦的水声里,他想,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景元帝在登基前,不管是先帝还是现在的太后,都对他不怎么重视……那他到底是怎么成为继任的皇帝?




就算当时先帝死的仓促,来不及留下继承的圣旨,可当时的皇后有着黄家的支撑,瑞王名正言顺,才学出众,大半个朝廷都站在他们那边。




就算皇帝陛下按照正统,按照礼法,理所当然应该登基,可许多人,都是死在成功的最后一步。




除非,景元帝手里,也有自己的人。




惊蛰一边漫无目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




()边跪在地上擦地板。




刚才他用着趁手的家伙事被谷生拿走还没回来(),惊蛰就暂时只能这么擦拭(),好在管事太监离开后,此地还算幽静。




也没其他人看到他这模样。




隐隐约约隔着几处重楼,能够听到其他人细碎的声音,只是距离有些远,听不清楚,这又莫名有了一种身在幽处的感觉。




好似隐隐于世。




静谧。




这种感觉在宫廷里时常有之,却很少能给人安心的感觉,因为寂静就是皇宫的准则,所有人都必须蛰伏在这些规矩之下,无声无息地过活。




这也是惊蛰,终于有了向上之心,却不愿意去其他宫闱的原因。




去了其他处,侍奉宫妃,虽然的确有了往上爬的途径,却是将自己一身的安危都系于一人身上。




在这后宫里着实太过危险,也不会有现在这样自由。




直殿司很清苦,正因为如此,反倒有了比其他地方多出来的余裕。做完活回去,三三两两还是能说着话,在不违制的前提下,也能外出。




要是真的成为哪一个宫里的太监,自然不可能如此,怕不是得循规蹈矩地活?




惊蛰叹了口气。




“叹气,会把福气叹走。”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头顶劈头盖脸地落下来。




惊蛰哆嗦了一下,手里刚捞起来的布条又重新啪嗒一声,掉在了木桶里,溅落出来的水花,将四周撒满了水珠。




他不敢回头。




这里是撷芳殿,重重叠叠这么多个宫殿,容九究竟是怎么准确找到这里的?




惊蛰一直很想知道,被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到底是谁,慧平,谷生,世恩?




这几个和他走得近的人,看起来都不是。




可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谁还能随时随地掌握他的行踪?




惊蛰的呼吸有点急促。




“你在,紧张什么?”




和那一日几乎如出一辙的话,让惊蛰很想抓住自己的衣领,将整件衣裳都拢在自己的头上。




若不是这样,他就难以掩饰从锁骨到脖子,再到后脑勺那翻涌出来的红痕。大片大片的潮红,伴随着难以掩饰的羞耻,在惊蛰的皮肤上荡开。




“……那什么,约好的时间,不是现在吧。”




惊蛰支支吾吾地说着。




这今天,分明不是逢五呀!




前两天才见了面,今天顶多就十八,怎么人就已经出现在这?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多出来几天纠结呢。




容九逆着光站在廊下,苍白的脸庞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神情:“没有必要了。”




……什么?




惊蛰到底是回了头,看着男人一身修长的侍卫服,利索得很,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上,却带着某种异样的神采。




这让他的眸子,黑亮得有些吓人。




惊蛰:“什么意思?”




容九踏上台阶,




()缓步走到惊蛰的跟前,单膝跪了下来,抓着他那只湿漉漉的手,清冷的声音慢悠悠响着,“逢五的约定,最初,是不足够喜欢。”




是喜欢的,却也没那么喜欢。




或许下一个瞬间,就能被毁掉,这样有趣的玩具,一月三天,已是足够。他想让玩具留着的时间更久,所以克制着见面的时长,那会让玩具,坏得不那么快。




后来,他不再称呼玩具,而是惊蛰。




惊蛰,就只是惊蛰。




三日不足够。




可这是必须,不然,他仍然会把惊蛰弄坏。又或者,在把惊蛰弄坏之前,就把他给吓跑。




会失控。




赫连容一生中,寥寥几次彻底失去理智,都带来近乎毁灭的后果,只是长成后,这头异兽,一直被牢牢关押着。




冰冷残酷的情绪,是最好的囚牢。




它会饥渴,发疯,但也只能舔食着那些血腥祭品,直到某一日,再压制不住时,再带着一切覆灭。




不知良善,无关功过,百世后如何,本也与他没有关系。




可是现在……




惊蛰眼睁睁地看着容九取出手帕,细致地擦拭着他的手指,那轻柔的动作,却比他冰冷,压抑的时候更加令人害怕。




“不过现在,却是不够。”容九如同一头庞然的巨兽,同样半跪在惊蛰的身前,却有着能轻易将人撕碎的力量。他抓着惊蛰的手,压在自己的心口,那种狂烈跳动的心声,陌生到叫人发痛,“是你哺育了它。”




给予它力量,让它成长。




也轻易因为一点情绪,就令它横冲直撞,恨不得撕毁一切。




想见他。




贪婪的情绪,无比地滋长着。




这种磅礴的感情,本应该被碾碎,撕毁,不让其肆虐才是。可容九这个疯子,却以一种神经质的癫狂喜悦,注视着它日渐强壮。




因为供养它的养分,完完全全,来自于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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