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鸟随鸾凤飞腾远(第2页)

 “那得看跟谁比了。”赵正北自顾自地又盛了一碗饭,“要说普通人家,那营里的伙食,杠杠的没挑,可要是跟咱家比,那肯定不如了。”

 “字儿还得认。”

 “认着呢!我一有空就看报纸,咔咔学,营里的兄弟都说我装瘪犊子呢!”

 “别搭理他们!”胡小妍看着北风,眼里寄予厚望,“咱家现在,就数你最有出息。”

 “有啥出息啊!”赵正北连忙摆手,“嫂子,我就是个看大门儿的,跟老袁干一个活儿。”

 胡小妍一瞥眼:“瞎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儿!张老疙瘩高升一步,你平时机灵着点,差不了!”

 赵正北满脸嫌弃地说:“嫂子,你还不了解我?溜须拍马那一套,我可整不了,天天跟个哈巴狗似的,什么玩意儿啊!没意思!”

 话音刚落,王正南应声走进餐厅,嬉笑道:“拉倒吧!小北,就你还不会拍马屁?”

 四风口其他三人公认,北风嘴儿甜,最能讨大嫂开心,大嫂也最宠他。

 可是,对赵正北而言,江、胡二人,虽然没比他大多少,但长兄如父、老嫂比母,嘴儿再甜,那也是关起门来,说给自家人听。

 在外,他是低不下头、弯不下腰,不但说不得半句软话,反倒越是上级,他便越是有种天生的反感。

 胡小妍见南风进来,便问:“张老疙瘩的事儿,跟你哥说了?”

 “说了!”王正南回道,“嫂子,没啥事儿的话,我出去一趟,跟那几个记者通通气儿。”

 胡小妍点点头:“早去早回。”

 赵正北插话问:“嫂子,我三哥哪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除了道哥,该见的都见了,就差他了?”

 “他?”王正南拍拍北风的肩膀,“还用想么,肯定是又跟那帮小靠扇的混一块儿去了,且回不来呢!”

 大家都看得出来,李正西似乎一直都很留恋过去的街头生活。

 只要有点闲工夫,他就喜欢跟那些小叫花子厮混一处,明明背靠江家,已经在线上有了点小名气,却还是惯于亲自上阵,去帮那些孩崽子平事儿。

 胡小妍看在眼里,但从不多说什么。

 在她看来,江家也的确需要西风这么一号人,去维系那些不起眼的小叫花子,替他们在城内充当眼线。

 只不过,李正西有点把那些孩崽子看得太重要了。

 往好听了说,西风不曾忘本;可往难听了说,此举稍显拖泥带水。

 “小北,你先在家待着!”王正南说,“等我忙完了,就去叫他回来。”

 <div class="contentadv">

 赵正北无所谓:“待会儿我就走了,来不及就拉倒吧!”

 王正南耸耸肩,抻了抻衣服上淡淡的褶痕,随后迈步离开宅子,临到大门口时,谨遵江连横的叮嘱,叫了两个江家的打手随行。

 离开江宅,南风沿着小西关大街,走访各家华洋报馆,顺道拜访了几个跟他关系不错的记者。

 因江连横遇刺为由头,在“驱逐段志贵”、“奉人治奉”等种种闹剧中,王正南凭借江家的耳目消息,还真结识了几个在奉天颇有影响的“笔杆子”,其中甚至还有久居关外的洋人。

 双方互相通气儿。

 南风掂量着把省城里靠谱的坊间传闻告诉笔杆子,作为回报,这些报馆和记者,也会把他们掌握的消息与之交换,并在恰当的时机下,对江家的脏事儿三缄其口,对江家的好事儿添油加醋。

 公平的交易,无形的资源。

 这些记者的消息,比小靠扇打听得更多样;这些记者的文章,比喇叭嘴传播得更广远。

 王正南渐渐觉得,那些街头路数,已经远远不够用了。

 如今,江家水涨船高,道哥和大嫂想成事儿,不走周云甫的老路,就不能光靠江湖绿林,更得仰仗士林学林,甚至后者的作用更大,也更能上得了台面。

 这种偏见,随着他跟那些舞文弄墨的文人走得越近,便越发顽固。

 报纸上油墨的香气,恰如名贵的香料,掩盖了腐肉所散发出的恶臭。

 离开报馆,王正南直奔城南小河沿儿,远远的,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西风果然在那里!

 正午的阳光,照在万泉园的水面上,波光粼粼。荷叶初生,皱皱巴巴的,还没长开。

 李正西坐在桥墩旁边的河堤上,衣衫松松垮垮,额角挂彩,腮帮子也有点肿,但当斑驳的流光从他脸上划过时,可以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他的身边,围着七八个年岁稍长的小叫花子,脸上或多或少,也有累累伤痕。

 其中一人,头上顶个癞子,正是之前被西风打服了的癞子头。

 如今众人坐在一处,各自手里拿着西风买的韭菜盒子,嬉笑怒骂,称兄道弟。

 王正南暗自摇头,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只听那癞子头滔滔不绝地说:“三哥,我算服了你了,真不要命啊!你兜里揣着枪,咋不吓吓他们呢?”

 李正西笑着摆摆手:“别老动不动就掏枪,不好,太张扬了。再者说,干那几个囔囔踹,还用得着拿枪吓唬他们?光吓唬没用,还是得给他打服了才行!”

 旁边的乌眼青应声奉承:“还得是三哥猛啊!”

 李正西一把将他搂过来,说:“我看你也挺猛!下次别再跑了,大伙儿一起上,别让我瞧不起你!”

 “不能不能,你在这,我还跑什么呀!”

 “我不在,也不能跑!”

 “是是是!诶,三哥,你不是江家的人么!你咋从来都不报号呢?你报号,没准咱就不用动手了。”

 “我大哥最近有事儿,咱别老添乱!”李正西厉声嘱咐道,“你们别老拿江家的名儿,去抖威风,这点小打小闹,传出去净给我哥丢人了!对了,附属地那帮老辫子,都盯紧了吧?”

 癞子头连忙回道:“三哥,不用你操心,那些小的,都在那看着呢!错不了!”

 “西风!”王正南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正西转过脑袋,连忙起身扑了两下屁股,喝令左右道:“叫二哥!”

 王正南皱了皱眉,上下看了一眼,问:“你们又跟谁响了?”

 李正西朝小河沿儿的对岸一努嘴,冷声说:“对面干破烂儿的老窦,手底下俩崽子不开眼,把咱兄弟碰了,给那几个长长记性!”

 “老窦?”王正南哭笑不得。

 此人四十多岁,原先也是个叫花子,因为手黑,而且脑子活泛,后来转行,背了个大编筐,改行上街拾破烂,起初或偷或捡或要,后来攒点钱,开始收破烂了,渐渐拢了十几个人,画个地界儿,自己立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