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布局(第2页)

老陆不解其意,听了吩咐以后,只管奉命行事。

约莫过了大半个钟头,十几个皖省劳工便在码头打手的看守下,缓步走进办公室,低声下气地询问缘由。

楼静远坐在办公桌后头,翘着二郎腿,指间夹一支香烟,倒也不藏着掖着,当下便开门见山道:“我看几个最近表现不大好,今朝下晌就走吧,以后不要再来金源码头了。”

一句话,便要断人营生。

十几个皖省劳工立时怔住,忍不住互相看了看,彼此间全都惶惑不安,不知所措。

他们当中,固然有王老九的眼线,但其中绝大多数,却并非斧头帮成员,甚至就连斧头帮的名号也闻所未闻,如此莫名其妙地丢了饭碗,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楼经理,那个……为啥要赶我们走啊?”年长的码头工人讨好地笑了笑,目光中多少带有些许侥幸。

“傩是耳朵聋吗?”楼静远拍案瞪眼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几个最近表现不大好,还问什么,走吧走吧!”

“具体哪里表现的不好,你总得有个说法吧?”年轻的码头工人血气方刚,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的意味。

楼静远一听,顿时竖起眉毛骂道:“册呐,侬个小瘪三给我注意点,少他妈拿那种腔调跟我讲话!”说着,他突然用手指戳了两下桌面,“我是金源码头的经理,我让谁走,谁就得走,哪有那么多原因,滚滚滚!”

这话说的极其蛮横,就连在场的打手都忍不住瞬间戒备起来,生怕这帮皖省劳工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然而,码头工人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团结。

年长者和年轻者几乎在顷刻之间,便分成了两派,随即又不断细分下去。

其中多数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没资格在外面动怒逞英雄,人便愈发怯懦卑微,只顾媚上讨好。

“别别别,楼经理,有话好商量啊,他们那帮年轻人不懂事,您别把我们也带上呀!”

“是啊,楼经理,我们老哥几个可都是您手下的老人了,您再通融通融,不行就罚工资,别砸我们饭碗呀!”

年轻的码头工人虽然气盛,但都知道楼静远是张小林的妻侄儿、杜镛的门生,当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心里在想:兄弟,上啊,你上我就上。

那个心里却在想:你不上我怎么上?
于是,几个人杵在原地憋了半天,最后全把怒气撒在旁边的年长劳工身上了。

“老唐头,你少他妈满嘴喷粪,谁不懂事了,我哪天干的活儿比你少?”

没过多久,还不等楼静远再说什么,码头工人内部两派就先吵了起来,闹了小半天,结果谁也没留下来。

随后,陆会计又想尽各种办法,将工钱轮番克扣过后,才将众人放走。
楼静远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地扫除了金源码头上的皖省劳工。

类似的事情,尽管在十里洋场的码头上时有发生,但如此明目张胆地排挤异乡人却是头一回。

陆会计见了,难免有些不解:“楼经理,侬平时最爱用皖省来的人,今朝为什么要把他们赶走啊?”

“这是我师傅的安排,青帮的事情,侬不要多嘴,按我说的办就好啦!”楼静远讳莫如深,不肯多说。

“哦,我倒是不想多问,只不过现在沪上皖北人多,阿拉这样把他们赶走,怕以后招工不方便呀!”

陆会计的担忧似乎有些道理,可楼静远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满脸不屑地呵呵笑道:
“哎呀,侬不要在这里瞎担心,我跟你讲,不管是皖北蛮子江北佬,天南海北的人都一样,绝大多数都是贱骨头,侬只要给他们一碗饭,他们立马就感恩戴德,哪里还敢记仇,就算他们不干,有都是人干的嘛!”

楼静远在码头上混了十几年,类似的事情见过太多,早就不以为意了。

其他人见状,自然也不便再劝。

看了眼码头的轮渡时间表,楼静远旋即掐灭烟头,起身招呼道:“走吧,这都几点了,阿拉一起去吃点东西,挪几个等下再去叫几个弟兄,‘张大帅’讲过了,最近可能有人要来抢阿拉的码头,大家都提防提防!”

……

……

时过午后,沪上法租界。

“云霞阁”是爱多亚路附近最上档次的大烟馆,装潢豪华,陈设古朴,向来是“修身养性”的绝佳去处。

常食云土,骨瘦如柴,状如若柳,即为“修身”;吞云吐雾,爱恨悲欢,浑然不觉,是为“养性”。

烟馆虽说是暴利行当,却远不如赌档、娼楼那般热闹,甚至时常空空荡荡,因为烟客大多只在固定的时间光顾,一般多为午饭过后,尤其是晚饭过后,才渐渐有人登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