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最后一案


  白事很快便敲定下来。

  遗体火葬,不只是关于刘雁声,还有其他几个遇难的弟兄。

  江连横是当家的,自然无法面面俱到,许多仇怨,虽说难有切肤之痛,但对自家弟兄,却也并非卸磨杀驴,弃之不顾。

  当天夜里,法捕房大牢。

  “哗啦啦”的锁链声突然响起,惊醒了迷梦中的万游远。

  他猛地坐起来,往前挪蹭,双手握住木栅栏,把脸紧贴在缝隙里,巴巴地望向大门,神情有些惶恐。

  却见一个年轻的狱卒,手里提着一盒饭菜,押着个三十岁上下的新人,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两人经过一排牢房,掀起些许骚动,终于在万游远面前站定脚步,本就昏沉沉的牢房,立时变得更黑了。

  万游远心头一紧,向后挪蹭两下,忙问:“搞什么名堂?”

  狱卒不理会,自顾自地卸下新人的手铐、脚镣,随后打开牢门,一把将其推了进去。

  万游远见状急了,颤声说:“喂,我这是单人间吧,我可是在黄探长那里花过钱的,不信你去问问。”

  “牢房不够用,先挤一挤喽!”狱卒搁下饭菜,锁上牢门,“放心,他就待一晚,不碍事的啦!”

  不料,万游远见了这盒饭菜,心更慌了,急忙跳起来,伸手去抓狱卒的胳膊,结果却扑了个空,于是连忙大喊:“喂,兄弟,帮我去跟黄探长说一声,我还有钱,还有钱呐……”

  话音未落,隔壁几间牢房却先响起了回应。

  “册呐,侬他娘的是发春还是报丧,深更半夜的,叫什么叫,还睡不睡啦?”

  “嘴巴放干净点,我是万游远!”

  “我是侬爹,赶紧闭嘴!”

  一阵哄笑,牢房里忽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再去看那狱卒时,已经走远了,大门“哐啷”一声响,四下很快便静了下来。

  狱卒一走,万游远顿觉如芒在背,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人便触电似地转过来,贴墙而立,目光死死盯住眼前这位狱友,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材,终于有些胆怯。

  那新人不急不忙,一屁股坐在草席上,支起两条腿,冲他扬了扬下巴。

  “我姓杨,你叫万游远呐?”

  “你、你怎么知道?”

  “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么!”

  “哦,对对对,我忘了。”

  万游远心不在焉,目光频频瞥向地上的餐盒,想凑过去看看,又不太敢。

  杨剌子见了,便一脚把餐盒蹬了过去,问:“因为啥进来的呀?”

  万游远贴着墙,缓缓坐下来,伸手去够餐盒,嘴上却说:“我是被冤枉的,遭人陷害了,拿我顶罪。”

  “判多少年呐?”

  “十、十五年。”

  “操了!”杨剌子嗤笑两声问,“你这被冤枉的,都给判了十五年,那要是真事儿的话,不得死刑啊?”

  万游远不再搭茬儿,拿到了餐盒,就立马掀开盖子,抽出两屉一看,见有酒有肉,便顿时两眼一黑。

  完了,说什么都晚了。

  他双手捧着盖子,僵在半空,看着酒肉饭菜,眼里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像在看坟头儿上的供品。

  紧接着,他忽然转头望向杨剌子,脸色白得瘆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咋的,吃不了啊?”

  杨剌子一边掰着指响儿,一边懒懒地问。

  万游远呆呆的,沉默了许久许久。

  大约盏茶间的功夫,他仿佛恍然开悟一般,重新低头看向餐盒里的酒肉饭菜,目光定住,突然一把抓起盘中的烧鸡,张开大嘴,状如猪狗般地啃食起来。

  他的吃相极其狼狈,甚至有些不堪。

  两腮高高隆起,鸡骨头便在嘴里咯咯作响,全都囫囵着吞咽下去,却又不时伴随着一阵阵干呕。

  吃得太快,不小心噎住了,便拿起小酒坛,拔出塞子,咕咚咕咚地灌几口,脖子一粗,又一长,硬生生将未经仔细咀嚼的肉食强吞下去。

  “对喽,整两口儿,顺一顺就好了。”

  杨剌子转头看向牢房门外,嘴里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我以前有个哥们儿,老能喝了,就你这小坛子,他自己整仨不费劲儿,谁也喝不过他,他也爱喝酒。但是你猜怎么着?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跟他喝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