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你杀不了他。(第2页)
如约疑惑地望着他,“会上一次亲,有这么大的功效?”
“功效不在此,在锦衣卫查不查你。”他转开脸,眯着眼望向远处,轻描淡写告诉她一个消息,“我已经把那个嬷嬷解决了,她活着一日,就一日威胁你的性命。我可不愿意那个拿我当心上人的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毕竟心甘情愿瞧上我余某人的不多,我得好好珍惜,让她活得久一点。”
如约惊异于他的颠倒黑白,更对他处置乌嬷嬷这件事怒不可遏,“你为什么要杀她?她不会往外说的!”
余崖岸觉得她幼稚得可笑,如果她长久在宫里,甚至贸贸然刺杀皇帝,乌嬷嬷为了撇清,自然不会说出去。但她注定刺杀不成,还会出宫顶着魏姑娘的名头留在他身边。到时候如果有政敌想扳倒他,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只要找见那个嬷嬷一盘问,就能牵扯出五年前的许家,那么对她或是对自己,都是一件麻烦事。
别让无足轻重的人威胁到自身,宁杀错不放过,是他能活到今天的诀窍。否则他树敌无数,早就被人拽下来了。
她气涌如山,他觉得大可不必,“事情已经办完了,你现在抱不平为时已晚,人也活不过来。你既然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就要摒弃妇人之仁,为什么还在为那些细枝末节耿耿于怀?我替你扫清了潜伏的隐患,你不感激我就罢了,还在质问我。千万别让我觉得帮错了人啊,魏姑娘。”
这话说完,如约也冷静下得没错,虽然为乌嬷嬷扼腕,但换个立场想,有这样一个要紧人物存在,对她确实是种威胁。
轻吁了口气,她终于放下心气儿呵腰,“那我就多谢余大人维护我了。”
“好说。”他淡声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如约沉默下来,有个问题她琢磨了很久,总也找不到答案,今天趁着有机会,到底问出了口,“大人明明知道我的打算,为什么还放任我在宫里,不向皇上揭发我?”
余崖岸目光流转,“你杀不了他。”
仅仅一句话,便让她灰心不已。
是啊,有时候她确实怀疑,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杀他。那是皇帝,身边一时也不断人,就算她寻见机会行刺,以自己的身形和力量,真的能够伤到他吗?
当然,余崖岸给她的重击,还不止于此,“金娘娘送你上龙床,你没有妄想在枕席间行刺,算你聪明。不要以为他只是个养尊处优的贵胄,也别以为他只需动动脑子,就能号令天下。我要是和他过招,未必是他的对手,当初晋王行狩遭人伏击,一人杀了十六名死士。身上的血,全是那些死士的血,他连皮都没破一块,你就该知道,以你的力量,能不能杀他。”
如约愣住了,她一直以为皇帝不懂拳脚功夫。看他的模样,只是个能谋擅断的富贵闲人而已。
“大人是在诓我吧,他有那么好的身手,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
余崖岸道:“宣扬得尽人皆知,不是他的作风。”
所以就是瞒过众人,扮猪吃老虎,连进宫五年的杨稳都没有探出内情。现在余崖岸告诉她这些,是为了彻底让她死心吗?她偏不!反正从她决意报仇时起,就没打算活下去。只要逮着机会,她一定要试一试,不管成败都是赚的。
她脸上神情瞬息万变,尽被余崖岸看在眼里。干他们这行的,人心摸得透彻,没想到这么一个柔弱的姑娘,竟有那么大的决心。
好在宫里待不了多久了,早些出去,大家都省心。只要在出宫之前确保她不会莽撞行事,这事儿就能掩住了,遂又给她紧了紧弦儿,“杨稳在我手里,姑娘办事要三思。还有浴佛节前一晚的话,请问姑娘,还算数吗?”
他一再提及,她羞愧难当,面红耳赤道:“杨稳我自然是要顾全的,那句话算数,大人想让我怎么样?”
他笑了笑,“算数就好,只怕姑娘翻脸不认人,余某难免伤心一场。不过单是一句心上人,不足以让人放心。请姑娘给我一个承诺,将来出宫,自愿跟随我。”
如约不会在这种事上和他计较,毕竟离出宫还有时日,有没有那一天都难说。当即道好,“只要你不动杨稳,全依着大人的意思办。”
“即便我已经娶妻生子?”
她说是,“为妻还是为妾,对我这种人来说,无关紧要。”
好得很,这份洒脱来源于不在乎,要让她顺服,看来还有一段路要走。
这场谈话虽不算愉快,但至少酣畅,他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她的坚持,维系不了多久了,等她出宫,再谈妻与妾的问题,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知情识趣的魏庭和掐着点儿,见火候差不多了才又出现,对余崖岸道:“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大人莅临。”
点头哈腰忙于应付余崖岸,连女儿都差点顾不上。待要走时,才想起这个不甚相熟的女儿,转头吩咐:“家里人知道你在娘娘跟前做女官,都很为你高兴。你要好生侍奉主子,事事听从差遣,千万别惹娘娘生气。往后每年都能见上一回,明年端午我再,“大人请……日头毒辣,大人走在阴凉处,没的晒伤肉皮儿。”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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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金夫人来过之后,不知给了金娘娘什么定心丸吃,她消停下来了,不再急得团团转,也不想着去央告皇帝和太后了。只是静静坐在自己的寝宫,抱着羊角,看着外面逐渐炎热起来的春光发呆。
如约在落地罩外站班,不时地看她一眼,她凑在南窗前,半天也没挪过身。
丛仙端着茶水糕点进来,一样一样搁在金娘娘面前,和声道:“娘娘,今儿中晌没有好好进吃的,别伤了自己的身子。奴婢让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茶食,您用上一点儿,再歇个午觉吧。”
金娘娘方才回过神来,扔了手里的猫,叹道:“还真是,这会儿已经饿起来了。”
总是心情再不好,也没耽误吃东西。吃饱喝足了,脸上也有了点笑模样,上廊子前后转了两圈消消食儿,回到内寝睡午觉去了。
主子歇了,底下的人也能松泛松泛。除了门前侍立的人,余下的可以退到茶房里,喝点茶水,闲谈闲谈。
如约和丛仙她们进门的时候,正遇上郑宝和另一个太监咬耳朵,不知说了什么,口沫横飞。
见她们进来,立刻就停住了,捧着杯子站起身,笑道:“姑姑们辛苦,快坐下歇歇脚。”
丛仙见他神神叨叨,讥诮道:“怎么了?有话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水妞儿嗤笑,“八成又是什么狗不拾的歪新闻。”
郑宝听她们这么说,反骨就起来了,一面给如约递水,一面反驳,“还真不是歪新闻,是个极大极要紧的新闻。”
大伙儿都朝他看,脸上挂着质疑的神情。这宫里,还有什么是比皇上整治金阁老更令人震惊的?
乾珠笑着调侃,“你就是说谁的院子里,母猫生了狗崽子,也够不上极大极要紧。”
大家哈哈一笑,转过身去挑拣茶点。
郑宝有点着急,“猫儿生狗崽子有什么稀奇,我的消息可比这个稀奇多了。”说罢压低了嗓门,“我有个好弟兄,在东长房里住着,就住在苏味隔壁。那天苏味从廊下家回话,正好被我那弟兄听见。你们猜怎么着?万岁爷要册封皇后啦!”
众人大吃一惊,“要册封谁?”
郑宝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册封谁,没听真周,隔着窗户纸呢,料苏味给人家比划了。横竖不是咱们娘娘,金家都闹成这样了,除非万岁爷有意赦免金阁老,抬举金阁老当国丈。否则这等好事儿,落不到咱们娘娘头上。”
如约端着茶盘,暗暗叹了口气。
早前在针工局的时候,知道金娘娘是贵妃,将来有做皇后的可能,她才想尽办法进永寿宫来的。没曾想运势不太好,皇帝早就存着扳倒金阁老的心,金娘娘当皇后的愿景势必落空,往后也许要见皇帝一面都难了。
也是,金娘娘的性子和为人,确实不适合统领六宫。但这个时候忽然要册封皇后,是皇帝明着向朝野内外宣布,要打散那些旧臣的联营了。
大家开始猜测皇后的人选,看着谁都有可能,谁又都没有可能。
“没准儿要从官员家眷中重新采选,或是有人举荐,说哪家的女儿温顺娴静、知书达理,这么一提溜,说上来就上来了。”
每个宫室都是一个紧密的团体,宫人和主子的关系,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当然希望金娘娘能重新辉煌起来,想当初他们永寿宫的人,走出去多气派,谁见了不给三分面子。如今混得一日不如一日,金娘娘要倒台,他们这些宫人也跟着倒霉。要是宫里有了皇后,名正言顺压金娘娘一头,就凭金娘娘那脾气,不和皇后打起来才怪。
这么一想,冷汗直冒,回头别散了摊子,他们这些人又得重头开始做孙子。可瞧着金家这态势,金娘娘想起复是不大可能了,除非外面打瓦剌的大将军是金家人,且取得了空前的大胜利。金娘娘换个靠山,兴许还能凑合凑合。
大伙儿托腮的托腮,靠墙的靠墙,灶火说:“册封皇后,大赦天下吗?要能赦,金阁老没准儿能活命。”
郑宝说:“册封皇后大赦什么天下,等皇后生了太子再说吧。到那个时候,不知道金阁老还在不在,怕是想赦也来不及了。”
于是大家一致商定,这件事还是别在金娘娘跟前透露。早知道早生气,晚点知道,还能过两天太平日子。
眼看着要到端午节了,大家的兴致又转移到了过节上。水妞儿问在座的大宫女:“你们上司礼监记名没有?今年见不见家里人?”
丛仙说:“见啊,一年到头尽是当差,也念着家里人呢。听说我哥哥今年刚得了个儿子,我娘盼了多年的大孙子,终于有着落了。”
水妞儿又问如约,“你呢?应选两年多了,想不想家里人?”
如约淡然笑了笑,“我没在家里长大,家里人也未必想见我。今年就算了,或者等明年,再看机缘吧。”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为她惋惜。这么好的姑娘,竟是不得家里喜爱的,换了别家,不知多待见这样的女儿呢。
但人家的伤心事,必定不愿意多说,乾珠打岔道:“没什么,我今年也不见,横竖在宫里,能出什么岔子。家里头一亩二分地,爹娘身子都健健朗朗的,也没什么大事儿。见了反倒难过好几天,愈发惦记着想出去,还不如踏踏实实呆着,掰着指头数日子得了。”
如约随口应了声,“我也这么想来着。”
五月转眼就到,端午过节要应景儿,五月初一起,宫人们就换了五毒艾虎补子。各宫也筹备起来,大殿两旁摆上了菖蒲和艾盆,正门上挂了仙女执剑降毒的吊屏。宫女们闲着,拿五色丝编织装蛋的网兜,一根粗线栓在交椅扶手的两端,丝线交叉起,就能织出天罗地网。到了正日子,小厨房算着人头给他们预备粽子和鸡鸭蛋,把蛋装进网兜里,悬在腰上。太监们有时候也自我调侃,笑着说这回齐全了。这是伤心话,没人知道该怎么接,就是一笑而过吧,都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