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的心(第2页)





其实在你面前弹完那条贝斯线之后,结果就没那么重要了,因为我突然发现,自己最想要的并不是你加入我的乐队,而是……]




而是什么呢?被油漆遮挡住的到底是什么?




你想要什么?




烦死了。




得亲口问出来。




秦一隅抬起头,笔直地望着台上的那个人,对方好像也看过来了,还是那副直勾勾的,注视猎物的神情。




握紧那只手的瞬间,死灰复燃般,浑身的毛孔都为之战栗,他身上最后的一层壳崩裂开来,随那顶帽子坠落于身后。




一旦踏上舞台,很多东西就变成本能。他不再是被创伤异化的废物,而是摇滚明星。他骨子里就是摇滚明星,谁也改变不了。一个笑,一句歌词,就足够引爆所有。




沉寂已久的孤星重新出现会引发怎样的舆论巨浪?他们会怎么想?会怎么议论?




会高举着大旗疯狂驱逐吗?




秦一隅手握话筒,脸上是神游一般的冷漠与不驯。




[抱歉我根本听不见鬣狗的评价。]




他手撑着地面,站起来,回到贝斯手的身边,勾住他的脖子,将话筒举到两人跟前,摇头晃脑地和他一起唱。




[活着就该被反复践踏?]




[发疯还要看你指令吗?]




唱歌对他来说简直和睡觉一样简单。




[逃不出流水线机器的倾轧]




[命运的出口是另一个悬崖]




他高举起右手,在空中指来指去,轻而易举地操纵着台下众人,到了以前约定好乐迷合唱的部分,他也直接将话筒递给台下,完全不在乎他们是不是自己的粉丝。




反正都会唱,一起吧。




[跳下去——尖叫吧!]




[别像傀儡一样活啊!]




听到大声的合唱后,秦一隅笑着点了几下头,仿佛很满意似的,再一转身,他看到周淮。




差点忘了他了。




上台的前一秒,这人还大骂着“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但现在,他竟然出现在舞台侧面,一脸紧张兮兮,手里还攥着另一只麦克风,压着嗓子骂他傻逼,却又伸长了手往外递。




对啊,他抢了南乙的话筒,真够混账的。




但南乙那小子竟然还在笑。




这是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人笑啊。原来他有尖尖的犬牙,笑起来这么孩子气,这么好看。




在人声的空白处,贝斯强劲的riff填满,和鼓配合着拉高情绪。秦一隅跟随节奏在舞台上游走,走到最左边,拿过周淮手里的麦克风,又将方才那只重新固定在立麦上。




交还给南乙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眼神。




下面的你来唱吧。




[平庸是最恶毒的惩罚]




[我拒绝磨平我的獠牙]




这两句歌词简直就是自己为他写的!秦一隅盯着他唱歌时露出的尖牙,兴奋地想。




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兴奋过了。




天花板的那条灯带重新亮起,流星般刷的通向舞台的方向,这也惊醒了台下众多因震惊而怔忡的听众。




“对啊,投票,我得投回刚刚的票。”




“不管了,浪费也要再投一次!”




赵楠望着台上的四个人,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这一票他是给南乙的,即便秦一隅不上台,他依旧会再投一次。




但双倍的惊喜更是加重了这一票的分量。




秦一隅的出现是设计好的吗?可看鼓手和键盘手脸上掩饰不了的震惊,应该不是。




他明显能感觉到,秦一隅上台之后,南乙的状态不一样了。不再是演出,而开始享受这一切。他甚至从南乙不经意的笑容里,窥见了这个十八岁男孩儿应该有的模样。




两段副歌之后,南乙离开立麦,抱着琴转头来到迟之阳身边,在他的配合下开始贝斯solo,比起最初扎实却冰冷的演奏技巧,现在的他几乎与琴融为一体,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律动。




“贝斯手太性感了……”




“就因为这个贝斯手,我觉得改的比原版还牛逼!”




台下的星光又一次点亮,在狂热的浪潮中不断扩散。




solo过后,合成器加入了一种新的金属音色,高亢、狂躁,混入低频之中,如同冰窟里冲出的烈焰,配合着愈发野性的鼓点,将这场live推入全新的巅峰。




明明从没有排练过,但南乙与秦一隅似乎有着某种天然的默契,连和声都浑然天成,一个漠然而冷淡,一个疯狂又炽热,势均力敌。




鼓点变得愈来愈燥,迟之阳疯狂加着花,牛仔外套已经打到脱了一半,勉强搭在肘弯,他的辫子都打到散开,搭在肩上。




“鼓手打完直接换了个发型!”




“太帅了……这四个人绝配!”




加急的鼓点压迫着呼吸,昏暗空间里,氧气愈发稀薄,每个人的理智都压缩了再压缩,轻轻一擦,就能擦出火。在这个临界点,南乙看向秦一隅,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指引,他便心领神会,冲前方扬了扬下巴。




两人一起迈步,同时站上了音箱上,一左一右。一人高举手臂唱着,另一个则弹着贝斯,跟随节奏摇晃。




谩骂和质疑被巨大的尖叫淹没,每一个人都如同信徒般高举着手,跟随他们蹦着,跳着,嘶吼,放弃挣扎,宣泄情绪,从人变作野兽。




[谁期待你期待我]




[谁在乎你在乎我]




[谁需要你需要我]




[意志的缴械才是真正的堕落]




[锈蚀的链条休想给狮子上锁]




玫瑰色的光海照亮了南乙的面孔,烟雾迷离,秦一隅望过去,看见他若隐若现的笑、他摇摆的腰线、晃动的头发,他和贝斯融为一体的身体。时隔多年,他终于,再一次地感受到自己的心。




它正猛烈地撞击着胸膛,几乎要飞出这副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