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共鸣(第2页)

不是不喝酒吗?

秦一隅收回视线,心烦意乱,将空酒瓶递给正等着收集的阿迅,换了瓶新的。

绣眼喝得脸颊绯红,盯住穗穗的胸牌,越靠越近,人差点栽到穗穗怀里。

“你们的名字可真长.....我经常看到有人搞错。”

穗穗看她头晕眼花,干脆把她捞入怀中,拍拍后背。

“哎...李归长叹一口气,“都怪我们当时太草率了,就不应该乱起的。

“乱起?”严霁有些好奇,“尤利西斯不是一本小说吗?”

“你也知道!”穗穗有些惊喜,搂着绣眼摇来晃去,“我们仨其实是同专业的同学,是在文学鉴赏的选修课认识的,那个课上需要分组阅读和鉴堂知名的外国小说,结果我们

三个都没

抢到自己喜欢的书,最后直接被分到去读《尤利西斯》。”

阿迅点头,慢半拍对严霁说:....是意识流的代表作。““

李归接着道:“也就是因为这个分组,我们聊了起来,意外地发现大家居然都很喜欢音乐,也会弹琴写歌,干脆一起组了乐队。”“没错,我们觉得这是《尤利西斯》的指引,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迟之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闽闽忽然想到什么,看向秦一隅:“那这不是跟无序角落差不多吗?”

此言一出,房间里静了两秒

一向有些脱线的闽闽,浑然不知自己触到了雷区,还继续说:“我之前有买过无序角落的首专,里面写了你们起乐队名的经过,我还记得是因为你们都因为犯了错被老师抓典型,在教学楼的一个角落里罚站,结果认识了彼此。所以叫无序角落。“秦一隅靠在懒人沙发上笑,“闽闽你记性真好,怪不得记得住那么多塔罗牌啊。”

南乙一言不发。的确,无序角落和尤引一样,都是校园乐队出身,那时候,同在一所中学的他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却都与他无关。后来因为打架斗殴,南乙同样也被罚去那个角落站着,当时的他就在想,这里的太阳真毒,秦一隅究竟是怎么能一直嬉皮笑脸地杵着,甚至还轻而易举地招募了一支乐队。站在同样的位置,错位的时间点,他根本笑不出来。

过去他从不会想无序角落的事,觉得那与自己根本不相干,但这段时间,他越来越多地想到他们,想到秦一隅的第一次排练,第一次live演出,第一次录制专辑....那些都不属于自己。

“说到乐队名,我一直特好奇,”迟之阳询问闽闽,“你们的乐队名是什么意思啊?有什么说法吗?”闽闽和礼音都看向绣眼,示意让她说,于是绣眼迷迷糊糊从穗穗怀里坐起来,慢吞吞解释道:

“我外婆是唱京剧的.....刺杀旦嘛,其实是传统戏曲的一类行当,要么,是一些阴毒狠辣的恶女,要么,就是报仇雪恨刺杀仇人的烈女..迟之阳挑了挑眉:“好酷啊。”

“是啊。”闽闽把吸管重新插到玻璃杯里,里面是她用可乐和红酒混合的饮料,“无论哪一种,都和传统意义上被规训出来的女孩儿形象完全不同,当时绣眼一提出来,我们就觉得太合适了,马上就定下来了。这倒是挺有意思,南乙不知不觉喝完一瓶,将酒瓶推到阿迅面前,又开了新的:“你们的音乐风格和这个名字也很配。”“是吧?”绣眼傻乎乎笑了起来,“歪打正着了。”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性格开朗,人缘好,也被一些人在背后说是不务正业,心思野,总之不是好女孩儿该有的样子。”礼音无所谓也笑了一声,“那干脆就当恶女好了,就算是花旦,也要做花旦里最不守规矩的。

秦一隅欣赏这种态度,懒洋洋鼓了掌。

“你小时候居然也会被人欺负?”李归看着礼音,“完全想不到。

“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被霸凌。”礼音声音很轻,却一语中的。

李归沉吟片刻,忽然间笑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很沉:“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留这么长的头发吗?”迟之阳猜不到,反正总不会和自己一个理由。

“打鼓的时候甩起来比较帅?”

李归被逗笑了,但摇摇头:“是因为我的一个好朋友。我们是初中同学。从小因为我长得像女孩儿,经常被班上的男生说是娘......是我唯一的朋友。他陷入回忆,抽丝剥茧般叙述着过往:“他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爸妈在外面打工,只有他爷爷照顾他。他爷爷有点迷信,听算命的说他的八字很弱,经常剪头发会短命,就让他留着...”说着,李归笑了,“其实我和他都觉得那个算命的是骗钱的,但是他爷爷很信,为了不让爷爷担心,他也确实留着,老师让剪,他爷爷就会打电话给老师。后来因为他和我关系好,那稀爱开我玩笑的男生就把矛头指向了他,骂他留长发,也是个娘炮,还经这些话语太过真实,房间里的呼吸都变得很沉,音响里传来的音乐是唯一的桥梁,连接着所有静静聆听的心。而隔着东倒西歪的人和酒瓶,秦一隅始终望着南乙

他想知道南乙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因为这些话触景生情。

失真吉他的音墙筑起一个坚固的安全区,话语在酒精的作用下,从身体里窜出来,如同弹力球一般,在房间里撞来撞去,从这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荡起层层涟漪“后来呢?”严霁询问李归。

“后来....”李归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有些红,“他还是病了,去城里的医院检查完回来,告诉我,是尿毒症,当时班上还举办了募....我以为那几个嘲笑过他的人会后悔。”“不会的。”南乙忽然开口。

李归看向他,怔怔地盯了几秒,然后点头,“对,他们没有,他们到最后都还在笑。

他顿了顿,继续说:“他没捱过中考就走了。我很难过,因为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从他走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留长发了....后来也有人议论我,但我不在乎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一直没有走,他还陪着我,就像我的头发一样..说到这里,他笑了:“是不是有点儿疼得慌,又吓到你们了吧。”

大家彼此望着,没有说话。迟之阳有些眼酸,拎着酒瓶靠过去,用力地抱了抱他。

“我帮你编辫子吧!

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突然间将过于悲伤的气氛破开,大家也都笑了。找秦一隅要了一堆发圈,迟之阳、穗穗、闽闽、礼音和绣眼,五个人将李归围住,给他编辫子。这画面好笑又温馨,整个客厅仿佛被暖融融的光充盈着。

忽然间,一阵钢琴声传来,区别于音响里的盯鞋摇滚,断断续续,是手弹的。

所有人都朝着琴声望过去,是严霁。

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客厅角落的那架钢琴前,钢琴上还放着他喝了一半的红酒。

快要消逝的夕阳下,他穿着的米白色针织衫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他低垂着头,平时总是很齐整的头发此有些散乱,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略过,音符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伤感,压抑,情绪充沛。

“这是你现写的?”秦一隅端着酒,走过去,靠在琴旁细细听着。

“嗯,听到大家聊天,脑子里忽然有了一段旋律,弹一弹试试。

“继续。”

秦一隅也放下酒,坐到长的琴凳的另一边,手指放在琴键上,试着与他合奏。

这段可以做主歌了。南乙想。

他试着去想象贝斯的低频应该如何,很快,吉他和弦出现,是阿迅。

渐渐地,器乐越来越丰富,一群东倒西歪的酒蒙子把客厅变成另一个排练室,一个没有争吵的,与比赛无关的排练室。言语被音符替换,大家沉默下来,声音却更响亮,更亲密。“我们这是在写歌吗?”迟之阳听着听着,忽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