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明冬三十娘

第209章、直指文教得失

 皇长子降生,恩旨频传。

 去年厉行商税,今年厉行优免。而从泰昌三年起,整个大明都恩免三年学政水利路桥役银,不用负担驿站支出。

 但代价是什么呢?

 做地方官是这样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庙堂诸公们只用一道旨意或一纸公文就好了,而地方官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今年到底搞出多少银子才能够既完成了上面对于厉行优免的要求?

 存留多少银子才能覆盖未来三年的学政水利路桥开支?

 厉行优免加上少了驿站负担之后,每年留下多少银子才能支撑本地勤职奖廉银和公办银,同时让上面看到开源有成效,赋税在增长?

 皇帝要的贺表奏本不好写,施政院要的赋役题本也不好写。

 目前还只有北京周边的近处已经为此抓破脑袋。

 北京城内,沈一贯离开朝堂之后,“旧党”已经不由自主地靠向进贤院,靠向资历极老的太常大学士申时行。

 毕竟天下文官的选任擢迁、天下文教的根基与风向都在进贤院。

 而且申时行是一贯会调和的。

 如今中枢衙署大改,辅相磨刀霍霍,地方惶惶不安,文相该调和一下吧?

 七月二十五的朝会之前,午门之外的文臣们都用异样和警惕的目光看着五个人。

 虽然只有五个人,却又分成三伙。

 李贽那一伙人最多:别看他不受很多人待见,但毕竟也算得上是一代宗师了,朝中自有一些“粉丝”。有人欣赏他的思想,有人认可他的政见。

 顾宪成和高攀龙身边的人其次,他们都是曾在朝为官的,总有几个故交,客套一番是做人。

 曹学佺和臧懋循则最不受待见,这让曹学佺很不得劲。

 他们两人并不知道这是因为皇帝对长兴县情况的处置意见:舒柏卿干得不错,把他办了做什么?二十七万多两银子不仅不用瞒下那十万两,还要让长兴县这笔银子的处置方案成为其他地方的标杆。

 臧懋循作为舒柏卿的政绩之一,这个时候谁会跑去与他客套?

 鼓还没响,不用列班,申时行旁边围着最多的人。

 “文相,沈阁老因力阻李贽被召见而致仕,今日……”

 “听闻那东林书院每每聚众讲学,说的都是在朝诸官贪渎误国,不分新旧……”

 “金陵诗社的集子我也看了,言辞恳切,实则忧国忧民啊……”

 对于皇帝要在今天朝会上召见这五人,大家的担忧是不一样的。

 论破坏性,李贽最大。因为他鄙薄如今文教体系,官学教出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废物,礼部和吏部选出来官绝大多数都是废物。

 论立场,旧党们很同情金陵诗社。在去年大案和今年厉行优免的风波下,金陵诗社所针对的正是新政。

 唯独不明白的是东林书院:顾宪成以前好像也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如今虽然无差别攻击,但火力大部分倾泄在不愿改变的官绅上呢?

 申时行看了看不远处另成两个小圈子的李戴和朱国祚,心想这些还算得什么事?

 文相自然非比寻常,恐怕还是要有一个含金量最高的翰林出身。李戴忽然又屈居太常大学士之下,眼下在借助中枢衙署大改所增设的官位和调动坚持构筑属于吏部的权力——这很正当,大明所有官绅从科举出仕到擢迁虽然都在进贤院,但皇帝显然并不是要把这一切都全盘托付给一人。

 何况申时行的资历和威望这么高?

 申时行又看了看远处的李贽,一边继续思索着这文相究竟应该是去做什么,一边收回了目光说道:“事已至此,朝会上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