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辞职潮(第2页)
“这是终于肯破财消灾了?还要两位致仕老首辅和南京户部尚书一同作保?”谢廷赞气冲冲地自己喝了一盏茶,“这么多年浙江被侵夺了田产店产,被逼着卖儿鬻女,甚至被怨害了的百姓呢?这等恶行累累之官,三位为何要助他们自保?”
“曰可这个话,就又不对了。”沈一贯平静地回答,“老夫不是只为了私心助他们自保,夏卿也不是只为了将来多一些朝堂臂助,濲阳公不只是为了安度晚年。我们三人,这也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才要助他们自保。”
谢廷赞一时没想明白。
“曰可不妨想一想,去年陛下为什么又派勇卫营白杆兵在江南,却又怪罪夏卿把案子越查越大。为什么既说以后官绅害民要降优免,又要许今年自首免罪;为什么要厉行优免和商税开源,又要恩免三年学政水利路桥役银,
更把将来地方驿站负担都免了去。”
谢廷赞想着,沈一贯自己慢悠悠地喝了两盏茶,最后才叹道:“能把事情办成,比干干净净畅畅快快重要。曰可现在虽然胸有不平之气,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只私下来问老夫,这就是过了为官之道第一个槛了。以后官居二三品,只是时日问题。”
“……我却欢喜不起来。”
“那是自然。朝堂诸公,谁又是终日里欢欢喜喜,逍遥快活?”沈一贯悠悠说道,“哪有什么清流浊流,只要开始做事了,不论是谁,最后都无法干干净净,无非谁快谁慢、谁更脏一些罢了。”
说罢先看了谢廷赞,又看自己的儿子:“能够时不时自省一番,自己洗刷一番,已是贤良。时势变化,不能迎头去被冲刷一番,那更是已经脏得蒙住了眼。”
“……龙江公是说,他们就算恶行累累,却仍可用?旧衣裳洗一洗,就能继续穿着?”
“让谢学监现在就任一方要员,谢学监做得好吗?”沈一贯眼神锐利了一些。
谢廷赞闻言一愣,随后想了想这段时间以来查访到的事情,心里也不免有些虚。
“这是夏卿认为曰可还不足以巡按一方的道理,也是我们定要助他们自保的道理,更是我们愿为陛下担着得罪同乡士绅、逼着浙江上下好好被洗刷一下的道理,也是陛下要降那么多恩典、适可而止的道理,更是为什么要复设太学、设太常寺专研学问大道的道理。”
沈一贯又一次端起了茶杯:“若是十年后曰可不需要自己洗刷一番,大明上下有三四成贤臣都不需要陛下掀起什么大浪来洗刷一番,那时才不同。那时,不该保的就不必保,要做的事情就还能做下去。”
谢廷赞这回听懂了,心情沉重地端起了茶杯,过了一会眼中多了些泪光。
“龙江公,这是尔等之过!”
沈一贯苦笑着回答:“那便算是我等之过吧。”
说罢这杯茶就像是酒一般,喝下之后引出长长叹息。
送走了这“恶客”,沈泰鸿看着神情萧索的沈一贯,小声呼唤道:“父亲?”
“为父只是庸人。”
沈泰鸿呆了呆。
但沈一贯背对着他,自言自语一般:“若没人治得了我,那我便易自负,听不得恶语,放不开权柄。若有人治得了我,那我又没有硬骨头,没有定要成就什么功业的执着。”
“……父亲何必自伤?”
“三甲一百三十六,考成了庶吉士。”沈一贯自嘲地笑了笑,“有聪明有勤心,但没有大智慧,不是庸人是什么?陛下最厌蠢罪,早些辞官回乡,是对的。”
说罢转过头看着儿子,目光里很多殷切:“陛下长于深宫,二十岁出头,思虑和言行都已经比这谢曰可还要沉稳、老练。你若高中,万不能在陛下面前自矜自傲!你要记住,为父是被陛下斗出朝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