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53

君夺臣妻, 父夺子婢。

 这样有悖伦常的举动,但凡要点儿脸的人都干不出来。

 太上皇要脸么?

 当然是要的,皇帝的脸面大如天, 所以他只是意动,却并未付诸行动, 只是从那日起, 他这个不得宠的七皇子莫名就变得受宠了起来。

 那时候, 太子残暴名声初显, 其它皇子们对太子之位也是蠢蠢欲动。

 太上皇将这些皇子玩弄于鼓掌间,抬一打一,时而对太子关怀备至, 时而对安王委以重任,庸王平庸, 康王纨绔,二人却跟安王交好,而四皇子则是铁杆的太子党。

 当初他们斗的风生水起, 自然不会将一个刚蒙学读书的弟弟看在眼里。

 那时候的水琮还小, 只会因为父皇看重自己而高兴, 却不知这份看重背后隐藏着怎样肮脏丑陋的心思。

 “陛下,急奏——”

 就在水琮回忆从前的时候, 外头便传来长安的通报声。

 水琮立刻回神, 转身快步走出佛堂,阿沅紧随其后, 到了门外便看见长安一脸哀戚地跪在台阶下, 满是悲痛地喊道:“启禀陛下, 刚刚北静王府传来丧报, 说是北静郡王刚刚去了。”

 北静郡王去世了?

 水琮先是一怔, 然后面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宁寿宫那边可曾派人前去禀告。”

 “奴婢已经让有福去了。”

 “那就好。”水琮点点头。

 北静郡王病重多时,水米不进也有好几天了,大家伙儿其实早已做好了准备,这会儿听见消息也不觉得意外,只是该有的表示还是要有的。

 水琮也没忘记阿沅,他回头拉住阿沅的手:“朕今日就先回乾清宫了,待忙完了再来看你。”

 “正事要紧,陛下快去吧。”

 阿沅说着眼圈就漫上了红,语带细微哽咽:“老郡王之事,陛下龙体要紧,还望陛下莫要过于伤怀,老人家年岁不小了,也算得上是喜丧了。”

 这是硬逼出来的泪水。

 水琮也知道,但是骤然听闻死讯,若没个表示,日后被人知晓了怕是要说嘴,只是看着珍妃闭着气,脸都涨红了才逼出这点儿眼泪,心底不由有些好笑。

 可真是难为她了。

 “朕知道,爱妃也放宽心,再说还有长安他们呢。”

 对于阿沅的关怀,水琮很是受用,压抑着笑意,拉着阿沅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又叮嘱了几句,便带着长安大步出了永寿宫。

 阿沅则目送水琮背影消失了,才回头看向佛堂里温氏的牌位。

 刚刚水琮询问那句‘你母亲姓温’时的怪异表现,哪怕掩藏的再好,也被阿沅瞬间捕捉到了。

 只是……为什么呢?

 ‘温’这个姓氏,难不成对皇帝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么?

 阿沅想不通,但她总有种莫名的直觉。

 或许原著的母亲温氏,当初在京城所谓的‘难产而亡’,里面藏着不得了的真相。

 温氏难产而亡,林焕狼狈回到姑苏,明明满腹才华却甘愿平庸,不思科举……这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问题,若林焕当真无心科举的话,当初又怎会千里迢迢的上进赶考呢?

 水琮回了乾清宫便换了身素净的衣裳。

 北静郡王是长辈,他作为皇帝无需守孝,但为他换一身素色衣裳却是应该的,毕竟北静郡王年轻时确实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安王所镇守的西北要塞,当年便是北静郡王镇守之地。

 安王之所以能够那么平稳的接过军权,便是因为有北静郡王在背地里支持,哪怕得了水溶做嗣子,北静郡王也没有将手里的势力留给这个便宜儿子。

 所以……

 不仅太上皇看重北静郡王这个弟弟,如今的水琮,对这个皇叔也很是尊敬。

 水琮腰带还没系好呢,就听宁寿宫来报,说太上皇也不大好了。

 “怎么回事?”水琮蹙眉,也不等长安来服侍,自己接过腰带,一边往外间走一边迅速系上腰带:“可曾传太医?”

 “太医们已经过去了。”长安拎着玉佩和荷包跟着后头追。

 太上皇得知北静郡王过世的消息,当时就捂着胸口跌坐了下去,脸色也十分的苍白,宁寿宫赶忙传唤了太医,水琮刚吩咐了亲信前去吊唁,转头就听闻说宁寿宫传了太医。

 茶水都没喝一口,便立即去了宁寿宫。

 路上还不忘吩咐长安:“你快遣了人去将周老太医请进宫来。”

 太上皇如今这年岁,一个不好就醒不来了。

 水琮对太上皇的感情虽然很复杂,却从未盼过他死,这会儿听说太上皇倒下了,第一反应便是派人去宫外请周锡儒,不管周锡儒有没有办法将人救回来,至少多一分希望。

 水琮到达养性殿的时候,里面正人来人往,却不显得乱糟糟。

 太上皇御下极严,哪怕到了这时候了,那些太妃们也没能擅自到养性殿来,也避免了冲撞,不等长安通报,水琮便大步跨过门槛,快步往东暖阁而去。

 一群小太监正跪在东暖阁的门外,随时等着差遣。

 而东暖阁内的外间,好几个太医正头靠头地说这话,手里还拿着好些纸张,纸张上面字迹有些潦草,墨迹未干,显然,这是几个太医刚刚拟的方子,这会儿对了对,正在讨论太上皇的脉案。

 见到水琮进来了,赶忙跪地行礼:“微臣叩见……”

 “免了。”

 不等他们跪下,水琮就挥了手,一阵风的进了内间。

 太上皇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踏板上跪着贴身伺候的大太监陈序,他是太上皇小时候便带在身边的太监,后来年纪大了,便被安置在宁寿宫内荣养,平素养性殿里也用不上他伺候,只需偶尔来陪太上皇说说话,如今太上皇倒下了,他便不顾劝阻的亲自来伺候了。

 “奴婢给陛下请安。”陈序给水琮磕了个头。

 “陈伴伴快快起身。”

 水琮亲自弯腰去扶,他们这些皇子,包括当年的太子对这位老太监都挺敬重,太上皇严厉,经常他们因为功课被训斥后,都是陈序安慰他们。

 所以如今哪怕陈序已经荣养,水琮对他也依旧态度和煦。

 陈序踉跄着直起身子,长安赶忙上前想将他扶着站起来,却被陈序拒绝了:“不必不必,奴婢眼睛不好了,跪着能看得清些。”

 说着,他回头看向床上的太上皇,神情担忧不已。

 水琮也不强求,便坐在床沿,摸了摸太上皇的手背,只见他的手背冰凉,手指无力,若非胸膛还有起伏,水琮甚至都怀疑自己摸到的是一具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