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晋江正版阅读(修)

八月,东都大伏!

炎阳烈日炙烤大地,地面时不时腾起热浪,但如此高温中仍有禁军和侍卫亲军手持兵戈疾走,灰尘漫天,政局浮动的阴云飘散在城池的上空,涉及上万人的生死的阴霾持续不散。

时书站瓜藤旁,抬着白皙秀净的下颌。

满眼白燥无云的天气,要是没穿越,待家里吹空调喝可乐不是爽飞?可现在……连来福都趴在阴凉处吐舌头。

“咔嚓,”有人踏进院中,一身刺绣团龙锦袍,是世子楚恒先头的奴仆。

“有没有人在?快出来迎接!世子驾到!”

时书低头专心拔田里的草,充耳不闻。

“世子驾到!”

继续不闻。

“谢时书!世子!”

楚惟已经步入庭院,一把给他掀开:“走开!”

时书终于扭头:“哇哦,忙着干农活没看见。有失远迎,有事吗?”

“这个无礼刁民,谢参议的弟弟怎么如此不懂事……”

楚恒挥了挥扇子,一脸烦躁:“来为了和你说个事。陛下钧旨:天气伏旱,你兄长关在御史台受审,让你收拾换洗衣裳带过去。另外,准许你每日带饭,熬绿豆南瓜汤送他解暑。”

时书倏地站起身:“谢无炽,我哥是不是没事了?”

世子扇着满头大汗:“呵,君心难测,这谁知道?不过可以告诉你,陛下将众多大内账册以及鸣凤司的案牍文书送去兰台,限你兄长十日内写出一封陛下不得不严办丰鹿的进谏文书,否则,十日后陛下收回成命,你兄长就是个死。”

时书一下怔在原地。

时书知道朝堂斗争波谲云诡,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但没想到谢无炽经历众多赌命时刻。

“十日能不能办到?”时书问。

“那就不知道了。陛下当庭下旨,如今你兄长被满朝文武称为‘兰台控鹤’,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巴巴盯着这场赌局!他要成了,丰鹿就败了;他若不成,遭殃的就是清流和我们!”

时书嗤声:“世子这么着急,没想过办法帮他?”

“你兄长如今是孤家寡人,他若办不成,就是他一个人死,满朝文武还有活路。要是帮了他,死的人不计其数。本世子来找你,正是让你趁着给他拿换洗衣服去问!问他能否赌赢!”

时书才意识到关键词:“我?”

“只有你。兰台控鹤在台狱中一无所求,唯求陛下‘弟尚年幼,恐其忧惧’,特恩准见你一个人!”

时书心口震动,泛起莫名的波澜,心想:谢无炽在这里无依无靠,果然,自己和他成了生死之交。他有事,第一时间都想着自己。

谢无炽,原谅你亲人的毛病……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煮些消暑汤和饭菜,把衣服也带过去。”

世子带话完毕转身离去,时书连忙摘了瓜藤上的黄瓜苦瓜和南瓜,到厨房叮叮当当一阵砍切炖煮。不过时书

的厨艺实在是差劲,眼看苦瓜切得厚薄不均,黄瓜皮没削干净,南瓜更是砍成了凌乱的坨状。时书顶着烟味一阵煎炒蒸炸,勉强搞出了几道还算复杂的菜肴,便洗手收拾谢无炽的衣裳包裹好,锁了院子门朝御史台走去。

御史台,又称兰台、乌台。御史台庭中有一株巨大的柏树,有乌鸦上千栖息其上。时书一路在炎热的天气中行走,汗流浃背,终于走到了御史台的大门外。

给守卫看了凭由时书才进门中,朱门绣户,高墙巍峨,身穿绿色和红色官服的官员往来忙碌。

“跟紧。”

引路的胥吏道。

“来了。”

时书走过一道长廊,到了炎热的别院中,先看见走道旁十几位刀笔吏揣着袖子露出臂膀,正在满头大汗翻书抄书,其中的纸张递送快得在头顶飞来飞去,显得极其忙碌。

“太康六年内府库的账本呢?递来!”

“九年工部的账务是谁勾销的?亏空了五百万两居然也批了!”

“鸣凤司去年六月杀人的案卷呢?”

“倒茶!”

“……”

时书仔细看才发现这群刀笔吏不仅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雪白的裤子,露出汗毛森森的腿来,大汗淋漓地办着案。那胥吏道:“快走。”

时书再往里走,又有七八位穿官袍的书办,正在一堆一堆迭成山高的案卷中疯狂查验誊写,同样在这闷热的天气中不住擦汗,把官帽放在一旁,同时扒开了领子露出胸口,嘴巴里怨声载道。

“彻查三日了,夜里都没回去!”

“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天要把人热死吗?”

“真倒霉!兼着这个苦差事!”

“……”

时书走到最里间,居然是间进深开阔的牢房,显然平常用来关押高级罪犯。阳光落在雪白的台狱中,身前一方大桌,摆满账册和文字,其中一道身穿雪白衣衫的身影正奋笔疾书。

谢无炽。

谢无炽一头乌黑长发高挽,垂眼检视眼前的一本本文书,因酷暑难耐而汗珠淌落,眼下浮着熬夜和殚精竭虑的青色,衣服脱了只穿着一件,宽肩下的薄肌在汗湿的衣衫底若隐若现。

时书好久没见他,但第一句话忍不住变成了:“谢无炽,你怎么也不好好穿衣服!”

谢无炽抬眼:“来了?”

时书把菜和衣裳放到一旁的小桌:“他们让我给你送饭和衣服,我刚在门外就看见许多人热得裤子都不穿,你们办事真是辛苦。”

“别人不穿裤子,好看么。”

“……”

侍候的人站在门口,虽然不做声,但显然在监听门内的动静。

时书:“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先声明,我手艺很不好。”

谢无炽放下笔站起了身,将饭菜拿出来,绿豆汤喝了,再看到一碟一碟色香味俱缺的饭菜,眉头轻轻地拧了一下。

接着拿起筷子将煮烂的苦瓜送入口中,汤汤水水

的拍黄瓜和焦了的小炒肉,也许是时间不多,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再喝了时书煮来的绿豆南瓜消暑汤:“吃完了。”

门外的人仍旧站着看,谢无炽道:“我准备冲个澡,衣裳都带来了?时书,你帮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