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梁枋的方子

 隐约有意识后,楚召淮最先感知到的是铺天盖地的冷。


 好像处在冰窖中,手脚都没了知觉。


 那迷药的劲儿还未完全过,楚召淮半睁着涣散的双眸,泥土的气息弥漫鼻息,身上大氅已没了,只着单薄的衣衫躺在冰冷的地上。


 “娘,”他本能地喊,“小水冷……”


 楚召淮不知是不是被药迷昏了脑子,茫然地想:再冷就要成冰了。


 想到这儿,楚孟冰肩膀一抖,突然就乐不可支,闷闷笑了出来。


 把自己逗得乐了一会后,迷药劲儿稍微退了些,眼前也不再一阵漆黑,隐约可见这似乎是处柴房。


 楚召淮蓄了点力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可手一动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动静,垂眼一瞧,本就纤瘦的腕上扣着冰冷的锁链,另一头锁在柱子上,严丝合缝。


 江南追杀他的那伙人每次下手必定是冲着要他的命来的,这次结结实实落在他们手中,小命不保。


 袖中的毒粉和治心疾的药也被搜走,半点没留。


 这下真没活路了。


 楚召淮恹恹躺了回去,不挣扎了。


 其实也挺好,他本就该有此劫,如今应当算是顺应天意。


 就在这时,紧闭的柴房门外传话的动静。


 楚召淮立刻闭上眼睛,装作昏睡的模样。


 “那药能让成年男人昏睡个两三日,这才刚入夜,你操心什么?”


 “璟王府护卫瞧见他被掳,定会告知璟王,如今守株待兔即可,白芨已没了用处,早些灭口,省得夜长梦多。”


 “等人来了也不迟。”


 “你怎么回事,为何三番四次阻我?”


 那人吊儿郎当道:“那种一等一的长相,现在就杀了未免太可惜,再说那可是璟王妃,想必床上功夫了得,否则怎么会将璟王那疯狗迷得心甘情愿入陷阱?”


 “你……”另一人语调中全是嫌恶,“就算再漂亮也是个男人,你竟有这种癖好?”


 那人无所谓道:“美人谁不爱?只要榻上有风情,没看煞神也难抗拒吗?”


 楚召淮:“……”


 唔,再挣扎挣扎也不是不行。


 外面的人狠狠骂了那色胚一顿,随后便没了说话的动静,只有脚步声缓缓响在周围,似乎是在巡逻。


 眼纱不知掉去何处了,楚召淮满脸泥污,被冻得面色青白,手脚忍不住打着颤,额头已逐渐感觉到滚烫混沌。


 好像发烧了。


 楚召淮来不及去管这种小事,急促地呼出一口纯白的雾气,垂着眼去摆弄手腕的镣铐。


 这铐锁得极紧,用力一抽便卡在拇指指骨上,根本无法挣脱。


 外面风雪大作,寒风从柴房细缝中呼呼吹进来,带来忍不住的冷意,以及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柴房,火油。


 这些人根本没想活着放走楚召淮。


 楚召淮嘴唇惨白,哆嗦着手摩挲着手指。


 与其在这里被活生生烧死,不如狠狠心


 为自己博一条活路。()?()


 楚召淮深深吸了口气。()?()


 昏暗中,只听得两道闷闷的声响,似乎是折断了什么,锁链哗啦啦作响,随后哐地一声砸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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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楚召淮叼着衣襟死死咬着,冷汗直流。()?()


 拇指和小指的指骨被他硬生生折断,却半声没吭。


 从锁链中脱身的功夫,外面的人已浇完了火油,烛火也已撤开,只能从窗户的缝隙瞧见一丝丝光芒。


 楚召淮踉跄着起身,另一只手上的锁链来不及解开,只能胡乱缠在腕上,缓慢走到窗边推了推。


 好在,窗户并未封死。


 外面那两人还在说话,声音若隐若现,并不在后窗。


 终于,外面的火焰一晃,偌大房子腾地烧了起来。


 借着火焰灼烧的声音,楚召淮用缠着锁链的手撞开后窗,在火焰席卷进屋前奋力翻身而出,看也不看便朝着昏暗中飞快逃去。


 高烧几乎将他烧得头脑混沌,勉强将手指的疼痛麻痹过去。


 楚召淮踉踉跄跄在黑暗中摸索着逃走,好一会才浑浑噩噩意识到此处竟然是在山上。


 山上地势错综复杂,又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加上雪天路滑,若一不留神踩空,想必脖子都能摔断八百个回合。


 天似乎要破晓了。


 楚召淮意识朦胧几乎只靠着本能慢慢摸索着行走,半刻钟不到跌到五六次,小腿甚至被山石划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许是被摔懵了,楚召淮伏在地上半晌没爬起来,茫然地想。


 “我要去哪儿?”


 要回家吗?


 回侯府,还是回临安?


 哪里是他的归处?


 楚召淮几乎被山上的寒风吹得冻僵了,迟钝地翻身望着即将破晓的天,呆呆地胡思乱想,甚至开始觉得热。


 火在烧他。


 视线所及之处,似乎有火把缓缓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男人俯下身看着他,勾唇露出个笑:“白神医对自己可真狠,这手指这样漂亮竟然忍心折断。”


 是要杀他的人。


 楚召淮瞳仁倏地扩散,本能察觉到危险,奋力推开他。


 还在流血的腿拼命挣着将雪踹得堆积一层层,乌紫的手攥着男人的衣襟往外推,另一只被锁链困住的手无法抬起,只能微弱地深深陷入雪中。


 男人就看着他在雪地里微弱地挣扎,像是在欣赏落入蛛网的漂亮蝴蝶在翩然而舞。


 他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正要说什么,突然听到一阵锁链叮当碰撞声。


 “唔——!”


 楚召淮不知哪来的力气,瞳孔微缩的刹那,倏地起身将左手的锁链死死缠住男人的脖颈。


 像是已经感觉不到疼,指节乌紫扭曲的右手狠狠抓着锁链一头死也不松手,他浑身滚烫,许是烧懵了,面颊通红地闷闷笑起来,胡言乱语。


 “……好热闹啊。”


 濒死之人的力气极大,男人被勒住下颌甚至无法喘气,脖颈青筋直接暴起。


 他是个练


 武之人,本不想太过粗暴将这只蝴蝶折断翅膀,可即将被勒断脖颈的生死关头也顾不得这么多,反手握住楚召淮的手腕狠狠一捏。


 楚召淮浑身一抖,手踉跄着垂了下去。


 男人趁机会挣脱锁链,捂着脖颈喘息着瞪着他。


 在江南被毫不留情洒了满脸毒粉时就该知晓,这人瞧着温顺,内里许是个疯的。


 夜长梦多,还是尽快灭口才是。


 男人从腰间拿出匕首,色.欲被逼褪去后,眼中闪现漠然的戾气。


 楚召淮眼瞳失神,呆呆注视着虚空。


 哪怕瞧见明晃晃的匕首也已没力气再反抗。


 小腿的血缓缓滴落,迸发在雪地中宛如破土的春日繁花,疼痛和冷意席卷发懵的脑子,楚召淮恍惚中好像坠入深沉的梦中。


 就这样沉沦着永远睡去,也是幸事一件。


 突然。


 “咻()?()”


 。


 一支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射入男人的脖颈。


 血瞬间飞溅,落了楚召淮满脸。


 破晓,光芒从天边倾泻。


 楚召淮茫然地仰头看去,视线朦胧中瞧见不远处一人翻身下马,逆着光朝他走来。


 在瞧见那人面容的刹那,楚召淮努力支撑最后一丝清明的意识像是寻找到了可靠的港湾,终于支撑不住,任由自己彻底陷入沉睡。


 ***


 寒风呼啸,大雪漫天。


 殷重山打马而?@?@??()?()”


 南暇林的山匪窝被焚烧了一半,姬恂手握着鸠首杖慢悠悠地将那山大王座椅的虎皮一挑,下方竟是用金砖摞起的。


 姬恂漫不经心看着金砖:“领兵的是谁?()?()”


 “禁军统领,姓林。()?()”


 姬恂想了想:“年过五旬,被本王骂过老不死的?”


 殷重山道:“那是前任禁军统领,已被王爷金口骂上西天,如今已换了新人。”


 姬恂“哦”了声:“拦在山下。”


 “是。”


 殷重山刚走,又一亲卫匆匆而来。


 “王爷,王妃……怕是不好了。”


 姬恂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下,抬步走向隔壁的寝房。


 山匪倒是会享受,在山间做打家劫舍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事儿,竟然还将寝房布置得好似官宦人家,附庸风雅。


 炭盆烧得正旺。


 姬恂进来被热气熏了下,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勉强忍着上前坐在床沿,撩开床幔。


 楚召淮被冻了半夜,方才即将上西天时觉得热,如今在温室缓了过来,体内寒意泛上来,冷得浑身发抖。


 亲卫中有人略懂医术,跪在床榻边道:“王妃身子本就虚弱,如今遭了一通惊吓和寒风,脉象虚浮,若身体暖不起来,怕是难熬。”


 姬恂当机立断:“回京请太医。”


 亲卫忙阻止:“……王妃更受不得颠簸折腾。”


 姬恂额间已被热气蒸得出了汗,蹙眉看着塌间蜷缩在


 枕间瑟瑟发抖的人,好一会他终于淡淡道:“那就治,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