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别碰我(第2页)

 可听到楚召江开口,楚荆却心中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替嫁之事不能当众暴露,起码不能当着陛下的面。


 还没等楚荆阻止,受尽委屈的楚召江痛哭道:“陛下!姬恂他将我囚禁十日,不光割了我的发,还斩断我的两指,今日若非我及时逃出,怕是已经丧命!”


 楚荆的妹妹是当朝贵妃,按照辈分楚召江要换燕平帝一声姑父。


 燕平帝自然见过楚召江,他冷声道:“的确是召江,那如今这位璟王妃是何人?”


 楚召淮心口一跳,本能地看向姬恂。


 姬恂漫不经心饮冷酒,像是对这场闹剧全然不在意,哪怕楚召江当面告他杀人也像是没听到似的。


 楚召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姬恂的眼眸微微张大。


 姬恂却没看他。


 徐公公让太监将楚召淮从椅上拽起,押着他跪在地上。


 抬手将眼纱摘下,露出一张几乎没多少人认识的脸,漂亮而陌生。


 楚召淮怔怔跪在那,四周的视线好像一把把利刃,让他刀斧加身,随时都能凌迟处死,小腿的伤口随着跪姿隐隐作痛,唤醒他混沌的意识。


 燕平帝问他:“你是谁?”


 楚召淮孤身跪在空荡的大殿中央,长发披散,雪白披风将他显得像是一碰放在火上炙烤的雪。


 急促的心跳缓下后,惧怕这种情绪慢吞吞地化为一团白雾从喉中飘出,缓慢扭曲荡去另一个世界。


 ……好像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楚召淮手撑着地,伏地答道:“草民,楚召淮。”


 燕平帝一怔:“楚召淮?”


 “是。”楚召淮声音古井无波,“草民是镇远侯府楚侯的长子,年幼时便去江南养病,近日方归。”


 在后面没什么存在感的姬翊人都傻了。


 楚召淮?楚召江的哥哥?


 楚召江那样卑劣的人,怎么会有超尘出俗还好看的哥哥?!


 楚荆眼睛一闭,知晓此事已无了转圜余地。


 他能对着姬恂用“陛下圣旨只说赐婚小侯爷,并未指名道姓”这套理由想将事小事化了,却无法对着圣上用。


 一旦出口,便是彻底的欺君。


 楚荆起身走至楚召江身边,屈膝跪下:“臣一时糊涂,只听信长子说爱慕璟王,便纵容召淮替弟弟出嫁,请陛下责罚。”


 燕平帝险些被气笑:“朕的圣旨,便是被你这样用来敷衍搪塞的吗?”


 楚荆额头抵地:“臣,死罪。”


 今日这事,就连不通争斗的楚召淮都看得出来是姬恂挑起的,更何况在座众人各个都是老狐狸,全都心知肚明。


 燕平帝看向姬恂,想知道他的态度:“明忱,你觉得呢。”


 姬恂“啊”了声,像是刚睡醒似的:“皇兄说什么?”


 燕平帝:“……”


 燕平帝握着龙椅扶手,眼神掩饰不住平添一抹冷意。


 姬明忱这个反应,便是不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要逼着他处置镇远侯府。


 燕平帝知晓他不肯善罢甘休,只能道:“镇远侯蔑视皇威,特罚闭门思过三个月,褫夺爵位。”


 楚荆脸色一白。


 楚召江彻底愣了。


 被姬恂吓傻的脑子艰难运作起来,后知后觉反应到他不该当众戳穿替嫁之事。


 可已晚了。


 就算他整只手被姬恂斩下,恐怕陛下也不会替他做主。


 燕平帝掠过楚召江,冰冷的视线落在跪在地上的楚召淮身上:“至于你,为一己私欲冒充弟弟嫁入王府,其心可……”


 话还为说完,姬恂突然道:“皇兄说笑了。”


 众人被这一变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听到这话全都看他。


 姬恂喝了口酒,眉眼带着笑:“圣旨上不是说臣弟要娶的是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吗,孟水是长子,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璟王妃。”


 燕平帝一顿。


 就连太子也有些看不透姬恂了,大张旗鼓在宫宴搞了这通“欺君”的罪名,圣上都按着他的态度给他“做主”,如今怎么反而改口了?


 “我朝自古长幼尊卑分明。”姬恂淡淡道,“若是孟水不嫁来,难不成镇远侯府还真想把一个媵妾之子冒充‘小侯爷’塞给本王吗?”


 楚荆愕然看他。


 刚才圣上下罪剥夺爵位时不说,如今为何又说这话?


 这人脑子真疯了吗?


 还是说……他真的想要楚召淮为妃?


 燕平帝瞥了一眼安安静静跪在那一动不动的人,若不是知晓姬明忱认不得人脸,都要觉得他是为美色所惑了。


 “自然。”燕平帝淡淡道,“既然召淮也倾慕于你,这也算误打误撞成了一桩好婚事。”


 姬恂道:“谢皇兄。”


 燕平帝看向还在伏地的楚荆,又道:“那楚侯……”


 姬恂面带困惑:“皇兄说什么?”


 燕平帝笑了。


 既想要替嫁的王妃,又想要发作楚荆,太贪婪了。


 贪婪的人,往往野心也大。


 替嫁之事可大可小,只要不捅到眼前,他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姬恂却当着满朝文武将事情闹大,若不惩戒恐怕皇室威严有损。


 燕平帝早有打算夺了楚荆的爵位,毕竟就算两家不和,也保不齐联姻后会私下联手,晋凌的账目还未查清,舍一个楚荆无关紧要。


 “没什么——今日朕也乏了,太子,扶朕回去。”


 太子起身,众人跪地迎送。


 姬恂目送燕平帝离去,好一会才看向大殿中还跪着的人。


 楚召淮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垂眼看着地上的眼纱,一动不动,面带茫然。


 这些时日他一直羡慕皇室的骄奢淫逸、豪横奢靡,直到方才皇权好似一座比天还高的大山轻轻倾轧而来,只是滚了半圈便将他认知中无法对抗、逃离的巍峨侯府轻飘飘碾成废墟。


 他没死。


 ……但也只是没死而已。


 那车轮滚滚,也将他这些时日所有的天真一并碾碎。


 王爷之尊,怎会待他这个冒牌货如此爱护?


 自己不过只是一枚棋子,姬恂没来由的体贴,或许就是他万劫不复的开始。


 如今皇权那辆镶嵌宝石金银的巨车悍然而来,姬恂只一句话便将那巍峨的杀机挡住。


 像是施舍一样。


 也许未来他哪日心情不好,随意让开,那车继续前行,随随便便把他压得尸骨无存。


 轮椅的声音缓缓而来,楚召淮朦胧的视线出现那绣着金线的靴子,玄色衣摆纹饰繁琐,一块布便价值不菲。


 姬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有些僵硬。


 “起来,回家。”


 楚召淮茫然抬头,盈满眼眶的泪无意识地从面颊滑落,砸在地上溅出细小的水花。


 那颗痣被水浸了,愈发的黑。


 姬恂一僵。


 楚召淮眼底没有对他的恐惧,抗拒。


 ……他只是难过。


 “是。”楚召淮还是很乖巧,撑着手想自己爬起来。


 但他跪久了,刚撑起身体又双手发软地栽了回去。


 姬恂下意识伸手去扶他。


 楚召淮几乎是本能的拂开他的手:“别碰我……”


 姬恂的手倏地悬在半空。


 楚召淮又喃喃重复了一遍:“别碰我。”


 第一句是抗拒。


 第二句是乞求。


 就在这时,姬翊飞快跑上前,手忙脚乱道:“怎么还跪着啊,我扶你起来,没事吧?”


 这回楚召淮并未抵抗,整个人像是只木偶似的,踉跄着任由人将自己扶起。


 姬恂似乎想说什么,陆无疾从不远处走来。


 姬翊道:“爹,您先忙,我先带他回府了。”


 姬恂收回视线:“嗯。”


 姬翊扶人很有经验,忙不迭把人带走了。


 姬恂抬头看向两人离去的背影,手近乎烦躁地摩挲着鸠首杖,力道之大几乎将鸠首上的尖嘴掰断。


 大庭广众,陆无疾日行一例对璟王表示嘲讽,还趁机多骂了几句。


 他正装着不和,却见平时已经嘴毒起来把他怼得满脸通红的人却眉头紧皱,一直盯着太和殿门的方向,满脸心不在焉。


 陆无疾蹙眉:“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事吧,那走了。”


 姬恂懒得听他掰扯,殷重山二话不说推着人离开。


 陆无疾蹙眉。


 这人今日怎么如此反常?


 毒嘴落家里了?


 殷重山推着轮椅出了宫,周患正坐在车外打瞌睡,瞧见王爷回来赶忙跳下来放下木板。


 姬恂视线往车内一瞧。


 空无一人。


 殷重山看了看王爷,咳了声,替他问:“周患,王妃已经和世子回去了吗?”


 “是啊。”周患嘚啵嘚啵道,“方才我在门口都听说了,王爷在大殿上大杀四方,不光让楚荆被剥夺爵位,还让王妃光明正大不再是谁的‘替嫁’,此等用心良苦,王妃必定对王爷死心塌地,情根深种吧!哈哈哈!”


 姬恂:“……”


 殷重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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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离杜衡自幼金尊玉贵,一朝闯祸被贬去狗都嫌弃的渡厄司做苦力,积攒功德才可重归雪玉京。


 渡厄司遍地皆鬼才,各个都是遭贬的大佬。


 在众人的辅佐下,区区功德岂不是手到擒来?


 离杜衡满意,第一天上任,就在一众下属的“辅佐”下,放出满城厉鬼,捅了天大篓子,功德倒欠一千。


 离杜衡:“……”


 你们分则天下无敌,合则一滩烂泥?


 看来他这辈子要死在渡厄司这鬼地方了。


 ***


 阴槐枯树下,三界渡厄司,最近新来个身份尊贵的崇君。


 渡厄司即将没落到半截入土,众人本来以为离崇君是要力挽狂澜的,不料此人是来往渡厄司坟头添土的。


 超度怨魂厉鬼全靠武力,功德倒扣一千两千三四千,连冥主也敢张嘴就骂。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崇君一辈子要困死在渡厄司了。


 中元节,无常手持冥主亲赐功德柱,前来为崇君清算功德。


 离杜衡早已认命,在那冷冷磨刀。


 反正闯祸无数、烂摊子一堆,冥主那狗东西又和他有私仇,此番功德评判一定全是零。


 功德柱飞旋,阴铃脆响,冥主评判功德。


 离崇君放厉鬼出鬼城——加功德。


 火烧渡厄司、殴打同僚——加功德。


 对冥主不敬、非打即骂——功德圆满。


 离杜衡:“……”


 众人:“……?”


 不是和冥主有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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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群像,没有正常人。


 腊月二十七,难得是个好天气。


 楚召淮被冻得风寒还未好透,一大清早就被赵伯叫起来喝药,府医已在外等候多时,坐在榻边为他的腿换药。


 楚召淮困得直点脑袋。


 赵伯昨日知晓王妃并非传闻中那个纨绔后,态度比之前更加温和:“王妃,如果觉得药苦,晌午就让厨房做成药膳。”


 楚召淮眼睛睁不开,摇头喃喃地道:“药膳效用太慢,只适合温养。”


 赵伯愣了下,和府医面面相觑。


 王府中的大夫嘴巴自然也是严的,笑着附和道:“王妃说得对,良药苦口利于病,还是喝药。”


 楚召淮小腿并未伤到骨头,一天过去已结了薄薄的血痂,敷上药膏包扎好,只要不被狼撵似的疾步跑,过几日就能掉痂。


 府医包扎好便躬身退了出去。


 楚召淮已醒困了,慢吞吞从拔步床走出。


 刚走出去就听到什么东西和青石板相撞的嗒嗒声,清脆悦耳,且越来越近。


 楚召淮疑惑看去,就见偌大寝房门口,一只鹿突然冲了进来,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跑。


 楚召淮:“……”


 哪来的鹿?


 那鹿像是受了惊,四处乱窜,险些将楚召淮绊个四脚朝天。


 好在殷重山及时赶到,猛地一拽鹿脖子上的绳堪堪将鹿拦住:“王妃受惊了。”


 楚召淮并没被吓到,他好奇地垂头看着鹿:“这是哪儿来的呀?”


 殷重山沉重地说:“前日王爷在皇家猎场所猎,王爷神勇,箭术超绝。”


 楚召淮:“哇。”


 冬日应该很难猎到鹿,他还觉得姬恂会空手而归,没想到竟真的猎到了,还是活的。


 楚召淮蹲下来摸了摸鹿,手突然摸到鹿脖子上有个两指小的木牌,疑惑道:“殷统领,这鹿上为何有个小木牌,上面还有字?”


 殷重山:“……”


 殷重山心中一咯噔,那是光禄寺的御品木牌。


 完了,十年俸禄都要被扣没了。


 殷重山不愧是跟着王爷见过大世面的,面不改色道:“属下瞧瞧。”


 楚召淮摘下木牌递给他。


 殷重山接过后,说:“哦,回王妃,这是府中要取鹿血的标志,一个木牌表示已取血一次。”


 楚召淮感慨地点点头。


 不愧是王府,花样真多。


 楚召淮第一次见活的鹿,眸中掩饰不住的新奇,伸手在那摸鹿角玩。


 想到鹿血,他若有所思道:“王爷体虚,的确该用些鹿血。”


 殷重山眼皮重重一跳:“体虚?”


 “嗯。”楚召淮暴露身份后比前段时日要放松自在得多,不必事事谨言慎行做蹩脚的伪装,一边摸鹿头一边随意地说,“王爷不爱动,又……又那什么,咳咳嗯,鹿血很有用。”


 据说常年服用大药会致男子不举,所以也有假道士炼丹时会混入淫.药来混淆视听,虽然服用后能一夜七次,但更会使身体内里亏空。


 姬恂用的都是宫廷大药,不至于混入那种脏东西。


 但鹿血有养血益精、活血补肾的效用,的确该用一用。


 殷重山:“?”


 总觉得“那什么”里没什么好话。


 炫耀完王爷英勇猎的鹿,殷重山功成身退,牵着鹿走了。


 楚召淮喝了药,嘴中发苦,侍女布膳中有道银耳羹,好像放了桂花蜜,他端起来刚要吃一口。


 门口又传来姬翊那死动静。


 “别拦我!本世子找王妃有要事……”


 “世子!”


 “赵伯您怎么回事,怎么成天拦我?之前也不见您这样啊。”


 “……”


 楚召淮顺势看去。


 姬翊冲破赵伯的阻碍,拽着梁枋颠颠跑来了。


 小世子好像成天换不同样的衣裳,今日穿了套明蓝襕衫,宽袖垂曳将那股咋咋呼呼的劲儿给敛去不少,肩上披着雪白的貂裘披风,风风火火好似雪刮进来。


 姬翊:“本世子来了。”


 楚召淮喝了口粥,学着姬恂的风格说:“嗯,出城往南走三百里那座山头上的人都听到世子进来的动静了。”


 姬翊:“……”


 “你现在越来越像我爹了。”姬翊撇撇嘴,拽着梁枋坐下,“你可好些了?来时瞧见府医从这儿出去。”


 楚召淮不习惯旁人关心他,随意敷衍过去:“嗯,死不了——梁世子这几日感觉如何?”


 梁枋一袭白袍长发半束披散着,从进门便一直瞧着楚召淮的脸。


 闻言他垂着眼温和一笑,真心实意地道:“您医术的确了得,梁枋前几日有言语冒犯之处,望您莫要见怪。”


 楚召淮最喜欢别人把他当世外高人的调调,连粥也不喝,努力绷着脸没让自己笑出来,淡淡道:“无碍。”


 姬翊振奋地在那叭叭叭:“这几日梁枋一直在夸你呢,还说江南那个神医白芨来了恐怕也没有你这种神鬼手段。”


 楚召淮一怔:“白芨?”


 梁枋垂着眼喝粥,还以为他不认识,体贴地解释:“听我爹说,白芨神医在江南一带行医,行踪神秘,但医术超绝。”


 楚召淮“啊”了声。


 他也没给多少人治过病,也就解过一次奇毒,名号竟然已经传到京城了吗?


 三人一起吃了早膳,楚召淮为梁枋探了探脉。


 药方的确有用,就是得调下剂量。


 楚召淮起身慢吞吞走回拔步床,打开小矮柜去找他行医用的银针。


 姬翊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抬步跟了进去。


 楚召淮那小矮柜太破了,放在路边都没人要,也不知放了什么奇珍异宝,还配了把小锁。


 刚把锁打开,里面一个小木马咔哒一声滚了出来。


 姬翊还当里面放了贵重之物,垂眼一看,脸都绿了。


 矮柜倒是挺能盛,里面零零碎碎放了一堆破烂儿,有些年头的孔明锁、竹蜻蜓,还有破了一半的风筝,放眼望去也就角落一小捧金子最值钱。


 姬翊幽幽道:“你这里放得全是前朝的古董吗?”


 楚召淮在那翻银针,随口道:“前年的古董。”


 姬翊差点被他逗笑,蹲下来看着那堆杂货:“你爱玩这些?改日我送点给你。”


 楚召淮摇头:“这是我娘生前买给我的。”


 姬翊“哦”了声,尴尬地蹭了蹭鼻子,没话找话:“那摆出来呗,这拔步床的柜子都空着呢,挤挤攘攘一团,很容易坏。”


 楚召淮还是摇头。


 哪怕在临安白家,他也从未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摆出来过一件,若是日后被赶走,直接抬着柜子滚就行。


 省事儿。


 姬翊还想说什么。


 楚召淮终于翻出银针包,幽幽道:“给梁枋治完我顺道再给世子扎个针?”


 怎么不随他爹寡言少语呢。


 姬翊撇撇嘴,有求于人,只好不吭声了。


 楚召淮施针很利索,将梁枋喊来拔步床,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扎了个满头针,像是刺猬似的。


 姬翊在旁边看得直咧嘴:“真不疼吗?”


 楚召淮干脆利落拿针在他虎口一扎。


 姬翊直接“嗷”地一声蹦起来,脸都吓白了,不过镇定下来后发现果真不疼。


 “你医术肯定比那个什么白芨好。”姬翊难得说了句人话,“什么神医传得好邪乎,我看肯定是个半吊子野狐禅。”


 楚召淮:“……”


 楚召淮笑眯眯地又扎了他一针。


 这下姬翊疼得嗷嗷叫。


 第一次为梁枋施针,那针瞧着平平无奇,但没一会下来梁枋额间已密密麻麻沁出豆大的汗水,眉眼也浮现些许痛楚。


 姬翊吓了一跳:“这这不会有事吧!”


 楚召淮扫了一眼,淡然自若:“死不了。”


 姬翊还是提心吊胆的,看着那隐约发黑的银针,吞咽了下:“府中大夫施针好像用的都是金针,这银针真的无碍吗?”


 楚召淮:“……”


 “医术好,银针照样能手到病除。”楚召淮瞪他,因太用力眼尾都发疼,含着泪说,“再说金针华而不实,我不爱用那个!”


 “哦。”


 等针起效,楚召淮闲着没事,闷闷地坐在那吃枇杷,吃了一会越想越觉得气不顺,突然抬腿踹了姬翊的凳子一脚。


 姬翊正在给梁枋擦汗,直接一屁股摔下去。


 “哎呦!你干嘛?!”


 楚召淮瞪他:“我脚滑。”


 姬翊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撇撇嘴爬了起来。


 看在他为梁枋解毒,咳,又好看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见识。


 不多时,为梁枋取下针后,楚召淮又重新写了方子,这回记着没有写“白芨”的落款。


 忙完已是午后了。


 姬翊蹭了一顿午膳后,扶着昏睡过去的梁枋离开,临走前又别别扭扭道:“晚上宫宴你去吗?”


 楚召淮点头:“去的。”


 “咳。”姬翊说,“宫中有不少人认识‘楚召江’,你记得戴眼纱。”


 说完不等楚召淮反应,扶着梁枋就跑。


 楚召淮陷入沉思。


 他不是圣上赐婚的“楚召江”,在侯府王府到还好,若是捅到宫里,被当众发现岂不是欺君?


 所以说姬恂为什么要带他去宫宴?


 楚召淮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只好作罢。


 他这脑子就不适合思考。


 天还没黑,赵伯来唤他出门,王爷已在府外等候。


 “怎么每次都在府外等?”


 楚召淮嘀咕了声,戴好眼纱,慢吞吞挪着出了府。


 姬恂仍然坐着那华美的车驾,瞧见楚召淮小心翼翼踩着车凳爬上来,放下手中一卷薄薄的书,伸手扶了他一把。


 楚召淮乖乖坐好:“多谢王爷。”


 姬恂垂着眼一页一页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信件,随口道:“把眼纱摘下来,不憋得慌吗。”


 楚召淮将垂到下巴的眼纱撩起来往耳朵上一撇,只露半张脸:“是有点——王爷在看什么书吗?”


 姬恂看到他这个模样,突然神使鬼差想起新婚夜,他用带血的鸠首杖挑开少年的盖头,露出少年昳丽茫然的脸。


 姬恂收回视线,随意笑了笑:“机要大事。”


 楚召淮赶紧撇开眼,不敢窥探王爷要事。


 姬恂瞧着心情不错,唇角带着笑,漫不经心掀了一页。


 那“书”的封皮手写着几个字——「腊月二十七王妃记注」。


 仔细看去密密麻麻的纸上竟然是楚召淮今天一整日的言行举止,包括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连午膳时只吃了小半碗粥的事儿都详细记录在上面。


 璟王毫不避讳楚召淮,慢悠悠地看完,问道:“府中厨子午膳做得味道不佳吗?”


 楚召淮:“啊?好像……没有嘛。”


 姬恂问:“那为何就吃了一点?”


 楚召淮并未意识到不对,神色带着点羞赧,也没隐瞒,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留着肚子吃宫宴,就只垫了些。”


 姬恂手一顿,将《王妃记注》合上,随手搁在旁边。


 察觉王爷眼神似乎很复杂,楚召淮还以为他笑话自己,干巴巴地道:“宫宴我会少吃,绝对不给王爷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