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破局之地(第2页)

 
听出张良语气中的不甘,吕泽眨着眼,大感匪夷所思。

 
张良这时吃力抬起头,盯着吕泽,语气幽幽的道:

 
“我知道大将军心有不满,靳歙、傅宽等数将死在了垓下城北。但是我起誓,这并非汉王本意。眼下处于覆灭楚营最紧要关头,我们汉营一方一定要同舟共济,一旦被项羽给喘息过来,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吕泽面色一变,“腾”站起身来,背对着张良,负手看向了墙壁上挂着的旧楚地形图,默不作声。

 
“我知道大将军也接到了项羽册封为王的诏令,眼下大将军万万不可行差池错。以大将军的聪明,想必也看得出那不过是项羽的缓兵之计,用意就是扰乱我大汉阵营。大将军要是真个信了,也就中了他的计策。”

 
吕泽身躯枪杆般动也不动,心下却是雪亮:张良抱伤前来寿春,果真目的不纯,固然有针对项昌、英布的因素在,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恐怕也是帮刘邦看住自己,让自己不至于手持项羽册封为王的诏令,跑去咸阳就任秦王。

 
告别了九江王英布,项昌带着一千骑军直奔临江王国而去。

 
在项昌要求下,一路上昼伏夜行,并且尽量避开郡县,专挑乡野村庄小路行走,躲避可能遇到的追击与截杀。

 
对于项昌的小心,周殷大不以为然,毕竟眼下郡县间的道路都是极差,更遑论乡野间的小路,并且还是晚上行走,骑兵根本疾驰不起来。

 
项昌却是执意如此,对周殷解释道:“对于敌人,我们宁可多防备一手,也不可心存轻忽侥幸。汉营中像张良、陈平,就怕眼下都推测出我要前往临江王国,如此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而不沿路追截?”

 
周殷愕然,睁着那双闪烁着单纯光芒的老眼:“他们能推断出你的行踪?他们是神人不成?”

 
项昌干脆道:“很简单,我设身处地,站在他们角度上能够推断到,没有道理他们想不到。”

 
周殷被他给绕晕了,感觉头皮好痒,有些脑子不够用的感觉。

 
与张良推断一般无二,项昌此番前去临江王国,就是企图游说临江王易帜支持大楚。垓下局势想要彻底盘活,首要就是能否将旧楚之地给收复回来;而能否收复旧楚之地,首要又在于能否成功游说临江王。

 
项羽所封的临江王共敖,已经于前年病逝,而今继任临江王的是他的儿子共尉。项羽当时看重共敖是旧楚贵族出身,并且对自己忠诚有加,故而将之封在临江,倚为“南天一柱”。

 
共敖病死后,换成他的儿子共尉,这根“南天一柱”就有些摇摇欲坠之势了。

 
对于这位新临江王,他的很多秘之操作,让项昌这位自诩聪明之人都大呼“看不懂”。比如眼下汉楚相争,谁都看得出两者必有一胜,那么作为一方诸侯只能择一而投。然而出乎全天下所有人的意料,新临江王共尉就偏偏选了第三条路,中立。

 
在前世历史,汉楚双方打得死去活来,脑浆子迸溅,临江王共尉愣是一直固守封国,推说耳聋眼瞎,缩头不动,两不相帮。待垓下一战大楚覆灭,大汉得有天下,按理说共尉应该识情识趣投诚汉营吧,那知再次出乎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这位临江王还是抱定老一套,固守封国,负隅顽抗,拒不投降。

 
对此刘邦自然不会惯着他,立即派遣大将靳歙率军将之一举荡平,共尉被活捉,押送到雒阳斩杀,至于王国内的柱国、大司马、大将军等等重将臣僚,全部俯首投降,无一殉国,甚至连给共尉收尸的都没有。

 
其中最惹眼的还是大将军黄极忠,投汉后,跟随刘邦平定韩王信、九江王英布,跟随周勃北征马邑、楼烦,逢战冲锋在前,力战不退,功勋卓著,最后被汉封为了邔侯。

 
由此可见共尉的中立之策,是如何不得人心。

 
回想着共尉的所作所为,让项昌不由想起了前世历史上朱元璋对张士诚的评价——器小!

 
朱元璋说张士诚骨子里就是个小商人,虽然占据富庶之地,但野心其实并不大,所图的不过是一个安稳富足的日子。

 
这却是与当前的共尉高度重合。

 
项昌遥望着临江王国的方向,连连冷笑:共尉,这是乱世,人人都奋力挣命的乱世,不是让你关起门老婆孩子热炕头过小日子的太平盛世。何况而今你能够得以坐拥一地,安享富贵,根源来自于那儿?受我大楚之封,我大楚有难却龟缩不冒头,这等白眼狼的行径可是不可取。既然你不想体面,那本公子就亲自前来帮你体面。

 
“你说临江王国当前分成了三派,大将军黄极忠极力支持投汉,大柱国伯丕与你向来关系友好,有可能争取到我们大楚阵营,最得临江王信任的大司马樗里错则主张保持中立,汉楚两不相帮。那樗里错你可了解,有没有争取过来的可能?”项昌动问道。

 
周殷摇头:“那老贼是共尉新提拔的心腹臣僚,与我并无旧情。据我投放在江陵城内的探子,以及收买的临江王国臣僚的反馈,都说这老贼极为固执,不是言辞能够打动的,轻易不会改变主意。”

 
项昌轻轻挥舞着马鞭,默然半响,冷声道:“两虎生死相博,一旁的野狗却保持中立,真不明白是谁给他们君臣的勇气?”

 
“临江王国大柱国伯丕,想要见见您。”周殷窥觑着项昌脸色道,心下却是颇为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