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嫁春风明春鸢

第 82 章 视如陌路(第2页)


双手握住他一只手,纪明遥缓缓回头。

崔珏在专注地望着她。那双幽然净澈的眼中,有几分怅惘,但更多的是浓到遮掩不住、化不开的——

“夫人若视他们为亲人,我亦会视他们为亲人。”他空着的手抚上她的脸,“但夫人视他们如陌路,他们于我,便也只是无关紧要之人。”

看了他片时,纪明遥眼中露出笑意。

环住崔珏,她与他交换了一个不含情·欲的、只有缠绵的、安静的吻。-

理国公府。

又到一个月中旬。

若纪明达还未有孕,每月这个时间,温从阳便要去她房中,与她行房,以求早日让她怀孕。

现她已有孕四个月整,不能更不必行房。

可晚饭之后,温从阳仍险些走向她的院子。幸好脚步还没迈出去,他已经反应过来,连忙转向另一条路。

真是……魔怔了。

该到庙里住几日,驱驱晦气。

温从阳走回他和李如蕙的房中。

离受伤快两年,李如蕙断了的臂骨早已长好,只是真个再做不了精细活计。

温从阳也不让她做任何事,甚至不许她起身相迎。

迈入堂屋,他只由丫头们服侍脱去斗篷、洗手,整理已毕,便自己入内室来寻。

李如蕙在看书。

受伤之后,她绣不出从前的针线了。落了一胎,她又好像连精神都短了些。大爷再不许她做活,自己又总被大奶奶禁着念书、习武、练骑射,白日少能到她这里来。

她无事能做,竟不知从哪一日看起了书。

理国公府并不缺书,大爷的书房更是没少过书,装满了几个书架,她还替大爷收拾过,虽然大爷从前根本不看,全放着当摆设。她规整一次,下次再看,还是上次的样子。

偶尔有……纪淑人喜欢的话本,大爷才自己也读几页,以图和纪淑人能有话说。

服侍了大爷这十来年,她自然是认字的,只是不如正经上过学的小姐姑娘们那样有文采,看起书总是磕磕绊绊,读不通顺,更不会作什么诗、写什么词,不能在秋猎夜宴上得着陛下的赏赐。

但一日一日看下来,竟也习惯了。

她还和大爷一起学了《论语》、《孟子》,会说了几句“之乎者也”。她有读不通的,全问大爷。大爷便当时不会,过几日总会学到教她。

书中有许多道理。怪不得从古至今,人人推崇读书,说能识字、上学是福分。她只看了几个月书,却觉得心里清明了不少,以前想不明白的事,现在似乎都能想通了。

她觉得大爷好像也变了。

没变的是,大爷对她,还和从前一样好,甚至比从前更好。

她知道,因为孩子的事,大爷自觉亏欠了她。

她也自觉亏欠了大爷。

因为当日,她是自己情愿的。而大爷的心性,她从来知道。大爷做不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她却自己生出许多妄想和侥幸,和大爷一起自欺欺人,以为能保住他们的孩子。

孩子没了,是她和大爷两个人的罪孽。

问过李如蕙的晚饭,和她一起看了几页书,又说了会家常闲话,温从阳便同她洗漱安歇。

年轻男女、郎情妾意、名正言顺、身体无恙,躺在一张床上,自是不可避免滚在一处。

但两人没有真正做成。

温从阳仍不入内,李如蕙也忍耐住没劝。

大爷不想她喝避子汤伤身。所以自从大奶奶进门,她和大爷,就再也没真正做过夫妻。大爷每次都忍住了。

大爷还把避子汤的药材卖了,换成银子,全补贴给了她。

想到那将攒满一匣的碎银,李如蕙就觉得心也被填得很满。

“等她生产……”释放之后,温从阳也没有松开她,“若是个儿子,我就和姐姐再要一个孩子。”

若不幸,纪明达没能得偿所愿,他只能和如蕙姐姐再晚些要孩子。

他不会再让纪明达和长辈们,有伤害如蕙姐姐的理由。

流着眼泪,李如蕙应下一声:“我等大爷。”

……

正月十二日,下午。

理国伯终于发现,自家管采买器具、买进人口、调理丫头小子的管家顾六全家都不见了!

“大正月里,我许你们吃酒赌钱、尽兴乐去,可你们也别忒乐过了头儿!”他在书房大怒,“顾六、他媳妇、他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五个人全没了,就剩两个孙子在家?”

他骂道:“我这理国府难道是吃人的鬼,一夜之间,让五个人连影子都寻不见?还不快去找!”

偏是在要给明达、从淑买丫头的时候寻不着人!旁人虽也可用,只都不如顾六两口子办事贴心顺意!

老爷发了火,其余管家自是忙着去找。

其中有知道顾六去向的,便忙先去李家铺子看。

这一去,几个人都愣了。

李家的铺面竟是人去楼空。大门紧锁,戳破窗纸一看,里头别说人影,就是货品都没有一件,竟全是空架子。

顿时就有一个人疑惑:“这难道是新出来的拐子?可他们费事拐顾六叔做甚?老皮老肉的——”

“还不闭上你的破嘴!”他爹照他脑袋就是一巴掌,“这事古怪,还是快去回给老爷!”

理国伯便冷笑:“一个外地来的游商,能翻出什么大浪?”他命:“拿我的帖子去五城兵马司,先将这铺面封了细查!”

他又问何人知道李家住处。

众人互相问了一回,还是顾六的小孙子说:“爷爷去的是城南二里巷!”

理国伯便又命人速去追查。

可问了左邻右舍,来到第七间小院,里面竟也空荡荡没一个人,连细软也不见,只剩下些粗笨家具。

天已半黑了。过来追查的人不敢就这么回去,便说出理国公府的名头,又拿出些碎银铜钱,半是威逼半是利诱,终于诱到一个十二三的小孩子,说出了李家这两日都有什么事。

“正月初十,顾六到李家吃酒,当天没出来。十一上午,有车来了又走。”理国伯心里渐生不妙,“下午,顾六儿子去找,没出来。晚上,顾六老婆和儿子儿媳又去找,都没出来。”

“顾六、顾六……”他念了几遍。

“能不能查出那些车是向哪去?”他追问。

“真要查,倒不是不行!”大总管说,“可已进了宵禁,只怕还要去衙门打点,百姓也都睡下了,太过惊动,恐怕会闹得太大。”

理国伯便犹豫起来。

“李家,是山西来的?”他问。

“是从山西来!大同人!连几个伙计都是大同人!”管家连忙回话。

他没敢问老爷为什么又问一遍这个。

——当年,沈家是去扬州。

理国伯拍了拍腿,站起身。

“行了,你们且下去歇着吧,明日再找!”他命。

下人们忙谢恩告退。

自己歇了一刻,理国伯又把心慌都止住了。

当年买沈氏合理合法。沈家同意,理国公府花足了三千两,搬离京中也是他家自己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