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把人逼死就是杀人...


詹木舒之所以把招师傅的标准说给宋书生听,一个是因为正好被看到那份招师傅清单,另一个是因为他觉得宋书生的生活更贴近市井,说不得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果不其然,宋书生这不就推荐了一个能教人识药材的女大夫吗?

同时,詹木舒其实也是在试探宋书生。

他自认和宋书生一见如故,正好借此验证两人在某些事上出自本心的看法——既然是出自本心的看法,说明是难以被别人说服并且为之做出改变的——如果看法一致,那就能放心地继续交往下去;如果看法不一致,那或许就不能有更深的交情了。

让詹木舒觉得非常满意的是,宋书生果然没有说出那种“女子头发长见识短、能教人什么技艺”、“女人多了,是非就多了,还是请男师傅更靠谱”这一类的充满偏见的高高在上的话。他甚至还推荐了后巷那个女大夫,足以证明他内心是尊重女子的。

对于詹木舒及大多数侯府内的人而言,开设技堂并不是一件需要保密的事情。因为他们办的这个事情,往大了说是继承先侯爷的遗志,都是为了让庄子上的老兵生活得更好,只不过万商把这个“好”的对象进一步扩充到了老兵的妻女和周边的穷苦百姓。这个行为是无可指摘的。因此,他们虽然不会去大力宣扬,但也不会有意紧瞒。

至于侯府里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比如万商曾算计了陈家、插手了木家过继一事,詹木舒哪怕对宋书生再有好感,再是把人引为知己,也不可能会对他说这些。

詹木舒是有分寸的。

送宋书生离开时,詹木舒还说:“传授技艺的师傅也不局限单子上列的那些,我想只要有一技之长,且这个一技之长能用于谋生,应当都是符合标准的。宋兄可以注意下,看还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他有些惭愧,因为他自己的生活离着百姓们有些远。

但詹木舒又想,他现在意识到这点还不算晚。等出了孝,他要常去市井田野里走一走、看一看。

于是宋书生这会儿和舅舅舅母聊天时就说:“我白日需要去学堂里,对后巷那些人谈不上熟识。不知道后巷里是不是还藏着这样的人才,能被引荐去侯府技堂的。”

其实舅舅舅母也和后巷里的人谈不上熟。她们虽然是卖豆腐的,摊子上人来人往,但因为她们这个家庭的特殊性,她们很少会去打探别人家里的事。这要放在平时,舅舅肯定会说:“咱们把自家顾好就行,别总是盯着别人,到时候反被人盯上。”

但这会儿,舅舅却说:“若是不急,叫你舅母明日给老大夫送些豆腐去,正好和苍耳聊聊。她常跟随老大夫免费给人看病,对于后巷里的人说不得就有一些了解。”

苍耳就是宋书生推荐的那个女大夫的名字。苍耳是一种山上常见的能被当做药材的植物,生命力很强。老大夫自打因为假药医死人,就一直心怀愧疚。治死人固然是因为不肖徒弄了假药,但他也觉得是自己管教不力,丢了一家几代人为医的名声。

所以他这个姓氏就到此为止了。他给女大夫起名叫苍耳,没跟着他自己的姓。

听舅舅这么说,宋书生心里很高兴。舅舅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想要去找街坊邻居打探消息。哪怕只是让舅母去送些豆腐,也算是踏出了第一步。宋书生这些日子时常忧心,怕舅舅钻牛角尖、不利寿命,若是舅舅能慢慢从心牢中走出来,那就太好了。

这么着的,在舅舅舅母的努力下,还真又被她们发现了一个人才。

那家

是寡妇带着一个女儿独自过活。寡妇死掉的丈夫曾在布坊里做学徒,做小伏低多少年,终于叫师傅满意教他染了一种颜色,结果某日不巧碰到京城骚乱被打死了——前朝末帝在位的最后几年,京城中时常发生骚乱——他一死,婆家人就霸占了她们的家财,把她们母女赶出了门。如今这寡妇靠着给人缝缝补补、洗洗刷刷过活。

舅舅说:“那小姑娘年岁还不大,人却十分聪明。她爹做学徒时,总会对着她念叨几句。她也懂一些染布的原理,虽然没有完整秘方,但她被琢磨着,如今也能染一种颜色了。但就是这一种颜色而已,不知道能不能引荐去技堂。”
舅舅略有些心虚。

宋书生却说:“会染一种布,这确实就是一种本事了。更何况她又没有偷秘方,是知道了染布的大概流程后,自己花这些年琢磨出来的。那要是再给她一些时间,甚至能支援她一些银子,帮她备足材料,她未必不能钻研出第二种、第三种颜色……”

想了想,又说:“就算只会一种,也是本事。我写信给三公子,与他说一下。”

舅舅顿时就有些心满意足,好似被肯定的人是她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