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谈话


*

“我们谈谈。”

室内,纪彻看了他很久,终于开口。他没有动,坐姿也并非再像先前那样靠着椅背,借着昏沉的光线,叶浔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奇怪。

不过叶浔并不在意。

他依旧站在原地,戒备的与纪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你想谈什么。”

“你想从我身边离开,”纪彻问,“为什么?”

叶浔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问题,他都做好了和纪彻对峙的准备,现在纪彻反而在问这些有的没的,毫无章法——

“不可以吗?”叶浔实在思考不出这个问题的深义,干脆道:“你身边的人很多,少一个我应该没什么影响。”

纪彻没有说话,他嗤笑一声,显露在光影下的眉骨深挺而冷漠,他是极为锋利的长相,从前一切掩藏在冷淡随和的假象下,直到此刻,才展现出性格深处的阴郁和侵略性。

“叶浔,你是不是忘了一年前自己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他目光落在叶浔脸上,语气有些许嘲弄:“现在是在做什么,过河拆桥吗?”

叶浔没有被他的诡辩绕进去,一年前原身因为想往上爬而选择了纪彻,同样,纪彻也因身边乔凡一家独大而感到无聊。

恰逢原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于是他顺水推舟接受了原身的靠近。

主动将原身从小透明一步步推到风口浪尖,冷眼旁观原身遭受的一切针对和陷害——甚至刻意挑拨原身和乔凡的关系,以让两人无穷无尽的争斗。

叶浔穿越过来的时机也卡的正好,正是纪彻即将厌弃他、转而对杜逾白产生兴趣的档口。

乔凡身份尊贵,没了价值后尚可以在纪彻身边跟随。而按照小说原轨迹来看,叶浔一旦被厌弃,只有退学一种下场。

这段关系的高风险从始至终都在他身上,作为真正的主导者和操纵者,纪彻的指责简直傲慢到可笑。

就像在质问奴隶为什么要反抗,明明反抗之前也饿不死。

难道饿不死,他就要继续看纪彻的脸色、按纪彻的心意活着,然后在惶惶不安中等待自己的结局吗?

“我记得,”叶浔心平气和道,“所以现在,我后悔了。”

纪彻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后悔什么。”

叶浔平静的与他对视:“跟在你身边。”

他应该从穿越过来那一天起,就彻彻底底远离纪彻,或许现在就是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教室里一片死寂。

窗帘被风吹的翻滚、如同天边低沉的雨幕。

不知过了多久,纪彻才开了口,“可以。”

他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似乎感到无趣,所以没有再去看叶浔,“我也没兴趣强留一个人在我身边。”

叶浔的心没有放下来。他知道,从今以后才是他在这所学院的开始。一阵近乎僵持般的沉默过后,叶浔觉得自己是时候离开。

“站住。”纪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你走了吗?”

“还有什么事?”他有些不耐。

纪彻说:“叫姜鸣轩进来。”

叶浔看了眼窗外,姜鸣轩和姜义都不在,他言简意赅:“他们不在。”

“嗯,”纪彻闭上了眼睛,他脸色发白、一种强忍着某种不适的烦躁,偏偏神情不变,只是嗓音有些低哑:“你去医务室,拿包药过来。”

叶浔笑了下,真有意思,上一秒还能冷着脸威胁、下一秒就能颐指气使的指挥他跑

腿,
纪彻的性格果然始终如一的傲慢。

他收敛了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径直从大门离开。

“你和乔凡的关系好像很好。”脚步霎时一顿,叶浔抓着门把手,面无表情地侧过头。

隔着教室前排沉浮的光线,纪彻似乎也在看他,因为病痛,他的表情不复冷漠,只重复了一遍:“……我需要胃药。”

“……”

风雨大作,叶浔撑伞下了楼。

他内心憋着一团火气,快步走向医务室。医务室正在教学楼下,不同于校医院的定位,每栋教学楼一楼都有临时用的医务室,里面常备基础药品。

此时医务室里坐着一名医生,医生穿着白大褂,正埋头写着病历一样的东西,叶浔敲了下门,问:“有胃药吗?”

“胃药?”

一边疑惑,对方已经快步站了起来,走到药柜前看了眼,“有很多,我这里有奥美拉唑、缓痛的咀嚼片,还有——”

“随便,止疼药吧。”叶浔打断了他。

医生愣住了:“这个好像不是胃药?”

“就要这个。”叶浔道。

虽然很不理解,医生还是利落地拿出来一板止疼胶囊,“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年级哪个班?拿止痛类药物需要登记。”

“高二e班。”

“是帮别人拿吗?”医生问。

“嗯。”叶浔垂眼看着他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他拿着药,走出了医务室大门。

“叶浔?”抬头便看见一前一后走过来的姜鸣轩和姜义,两个人目光落到他手上,“你怎么了?”

正好,叶浔也懒得再回去面对纪彻,直接把药丢给姜鸣轩,姜鸣轩稳稳接住,看了眼便了然道:“阿彻胃病又犯了。”

“药我已经买了,你们交给他。”叶浔不打算浪费时间,他走开一步,姜义不急不缓的挡了过来,低着头,笑着看他,“不行哦。”

“既然是纪哥让你来买的,就得你交给他。”看了眼叶浔瞬间冷下来的脸色,他语气放的有些轻:“……你跟纪哥怎么了?”

伸出手,他想拂去叶浔额发上的水珠,叶浔有些厌烦的偏了下头,后退一步,没有看他:“要走就赶紧走。”

拎着一袋子药,叶浔在两人的跟随下回到教室。

纪彻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他额发被冷汗浸湿,黑沉沉的眼睛看了过来,气息有些紊乱。从桌前直起身的动作就像一头正在遭受折磨的兽类,因为病痛而宣泄着身上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