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春希昀

第 19 章 李凤宁,你这是在...(第2页)


他看着空旷的床榻,沉默地立了一会儿,这才召柳海进殿,伺候他穿戴更衣去御书房看折子。

凤宁这边回到了西围房的值房,司礼监在此地给女官们准备了夜值的卧室,今夜除了她之外,还有梁冰。

梁冰当然知道今夜是李凤宁当值,听到门吱呀一声,猜到李凤宁回来了,梁冰平日虽不言不语,人却十分通透,她继续看账册装作不知情,只是下一瞬,隔壁传来哎哟一声,梁冰迟疑了一下,终是推开相通的小门去到隔壁。

李凤宁捂着膝盖弯腰坐在小塌,看样子像是难受得紧。

“凤宁,你怎么了?”

凤宁看到她进来,眼神明显闪过一丝慌乱,她揉了揉膝盖,失神地摇头,“我没事,方才不小心撞了下桌案。”

双腿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走得不那么利索,免不了磕碰。

梁冰捕捉到她的神色,看着她略微凌乱的鬓发以及沾湿的额尖,心里已经透亮了。

听得出她嗓音有些暗哑,梁冰转身替凤宁斟了一杯茶过来,“先喝口水。”

凤宁尴尬地接过,抱着茶盏坐在小塌,面色有些拘谨,“谢谢你梁姐姐。”

梁冰挪了个锦杌坐在她对面,蹙眉道,“你这是何苦?是陛下不给你名分么?”

凤宁见梁冰会错了意,忙解释道,“不是,是我不愿意要,依着我的身份只能得个才人的位分,可才人由不得自己做主,我想做一宫之主,便拗着没接受。”

梁冰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缘故,微微错愕,她朝凤宁竖了个大拇指,

“好样的,就是不能对男人百依百顺。”

越得不到越惦记着,倘若现在凤宁应了他,没准就被抛诸脑后了。

“慢慢来,若陛下心里有你,迟早能答应。”

从上回梁冰对秦毅的态度可见,她憎恶一切藐视女人的男人。

她喜欢女孩子自立自强。

凤宁能跟皇帝叫板,委实叫梁冰意外。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骨子里不是个轻易屈服的。”

凤宁没想到梁冰会支持她,轻轻抿唇一笑,“梁姐姐,你别告诉旁人,我怕.”

“我知道。”梁冰示意她放心,“枪打出头鸟。”凤宁家世并不显赫,也无城府,若被人算计下场难料,自然能遮掩则遮掩。她倒是希望龙椅上那位能长点心,看顾一些。

凤宁没想到那么深,她现在过得好着呢。

离得他又近,又有一份能发光发热的差事,凤宁很满足,待熬到皇帝答应封她为贵人,那就更完满啦。

梁冰不再多言,吩咐内侍给凤宁送了水来,西围房的梢间专给守夜的女官沐浴,凤宁沐浴更衣重新回到值房,便见韩玉拧着个食盒恭恭敬敬立在那。

“韩公公,您有事吗?”

韩玉连忙将食盒搁下,取出里面一碗燕窝粥,

“陛下吩咐给您送的,姑娘趁热吃吧。”

凤宁望着那碗热腾腾的燕窝粥,眼眶微微生热。

她打小就没吃过燕窝,父亲与嫡母让她捡姐姐不要的衣裳,吃姐姐剩下的零嘴。

她没被人疼过。

他施予的一点点细心温柔,都能让她死心塌地。

往后这碗燕窝粥,无论二人关系融洽与否,从未断过。

*

又过了两日,凤宁来了月事,告假回延禧宫歇着。

午时过,杨玉苏急急忙忙打外头回来,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宁宁,你们李家这几日可热闹啦。”

“怎么个热闹法?是看好出嫁日子了?”凤宁歪在塌上喝姜汤。

杨玉苏匆匆饮了一口茶,迫不及待道,“非也,韩子陵前日去了趟李府,将你姐姐的庚帖给

退回了。”

凤宁登时坐直了(笔*趣阁小说)_[(.co)(com),
“他要跟李府退亲?”

那是不是连她娘亲的信物也退回了?

“那退成了吗?”

杨玉苏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你嫡母扬言要告去官府,说是韩家毁诺,害了你姐姐一生。那韩子陵也不甘示弱,责备李家换人,违背了最初的约定,他退亲理所当然。你爹爹担心事情闹大,牵连宫里的你,暂且按捺住了。”

凤宁冷笑,“他哪里是怕牵连我,他是怕被陛下知晓,论他欺君之罪。”

杨玉苏颔首,“这是自然,这还是我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听到的,两家都瞒着呢,韩家那头也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估摸着要私下商议如何了难。”

凤宁也没太在意,她如今已是皇帝的人,断没有出宫的道理,李家与韩家要怎么闹随他们闹去,她入宫是礼部侍郎首肯,怪也怪不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唯一担忧的还是那枚玉佩。

歇了四日凤宁重新回到养心殿,刚进入影壁,就被章佩佩给轻手轻脚拉至西围房,二人躲在值房的窗棂下说话。

“你这几日不在,是不知道养心殿多热闹。”

“这又是怎么了?”

章佩佩指着正殿的方向,满嘴不屑,“这几日,那张茵茵还真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还别说,味道真真好,原来她是故意卖关子,以退为进,好叫众人为她惊艳一场呢,不愧是锦衣卫府邸的姑娘,心机可深沉呢。”

“说实在话,杨婉心机也深,可没她这么讨厌,杨婉至少有底线,不像这张茵茵,就像是.蛇一般,伺机而动,逮着了机会就恶心人。”

看来张茵茵让章佩佩感觉到危机了。

不想否认,她也有。

张茵茵生得一张鹅蛋脸,肤白貌美,人又聪明会看眼色在他眼里,应该比她讨喜。

凤宁不想去琢磨,转身坐下准备翻译文书。

一整日裴浚都去了前庭,至傍晚方归,凤宁想起几日未见,心里有些挂念,正好《论语》那册书已译好,便打算觐见。

来到正殿廊庑下,柳海正在殿内一道一道检查膳食,张茵茵面色恭敬侯在一旁,凤宁朝柳海屈了屈膝,便径直往御书房来。

里面并无他人,裴浚正在查阅锦衣卫指挥使张勇回禀的密报,张勇倒是很聪明,第一站先到弘农,杀了当地官员一个措手不及,将那两名乡绅控制并押送京城,没给杨元正反应的时机,办妥这桩事才南下江州。

张勇这么做目的何在?

这是一份投名状。

裴浚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聪明人若识趣那就更好了。

抬眸间,见凤宁身姿亭亭立在门口朝他笑,

“陛下,臣女译好了一册书,您得空瞧一瞧么?”她笑容明亮又温柔,连着整座御书房也跟着亮堂了。

他已有四日没见这姑娘,听闻她身子不适,那碗燕窝粥照旧送去了延禧宫,柳海如何办到的他不知道,想必是不动声色。

其实他压根不在乎被人知道。

裴浚颔首示意她进来。

恰在这时,柳海也领着张茵茵进殿。

“万岁爷,该用晚膳了,您瞧着,可摆膳?”

裴浚确实有些饿了,便点头,“摆下吧。”

张茵茵看了一眼立在御案前的凤宁,大大方方领着内侍将十二样菜肴摆在东窗下的八仙桌,裴浚这边已起身绕出御案来净手,张茵茵很有眼力劲,顺带又要来递帕子,裴浚没接她的帕子,柳海

福至心灵立即奉上手巾,
裴浚擦拭干净水渍,这才往八仙桌落座。

帝王每一顿饮食均有小内使当场试菜,裴浚不急着动筷,而是看向凤宁,

“给朕瞧一瞧。”

李凤宁双手将译好的《论语》奉上,站在他身侧不远处。

距离很近,裴浚也没觉得不合适,好像她本该站那。

裴浚看不懂波斯语,却发现凤宁写波斯文字迹很好看,那蚯蚓一般的线条无比柔美,比她的楷书好看太多。

“先搁在朕这,回头遣人送去鸿胪寺给你父亲过目,待他校对完毕,你再拿去经厂刻印,怎么印,能否印,该印多少,如何发行,你自己拿主意,此事经你手,由你全权负责,可有疑虑?”

这意味着要凤宁要开始独当一面了。

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凤宁紧张又兴奋,她笑着道,“臣女领命。”

裴浚将书册搁在一旁,又净了一遍手,这才开始用膳。

大约是膳食太丰盛,裴浚第一筷还不知从哪道菜入手,张茵茵立即便遥指正中那道苏造肉,

“今个儿这道肉按照您的吩咐少放了些酱料,也没那么油腻了,万岁爷可尝一尝口味。”

这句话门道可多着呢。

凤宁何时见裴浚在吃食上下功夫,他能对张茵茵做的菜给与意见已经很难得了。

凤宁不可否认心里有些吃味。

柳海这边将那道苏造肉布至裴浚跟前,他筷子刚拾起,瞥见凤宁还未走,又停下来问她,

“还有事?”

凤宁双颊绯红,眼神绵绵望着他,轻声问,

“陛下,臣女这几日告病,有两夜是张姐姐替我当的值,臣女劳烦了姐姐,心里过意不去,想补回来。”

今夜是张茵茵的值,而张茵茵已连着夜值两日了,凤宁想跟她换班,她盼着裴浚能留她。

她想他了。

张茵茵心里自然是不情愿的,别说两夜便是夜夜守在这,她也心甘情愿,可她很聪明,没有急着辩解,而是等着看皇帝的反应。

可惜裴浚的反应让凤宁失望了,他平和看着她,

“饿了就去用膳,今夜不是你当值,早些回去歇着。”

凤宁失落地退出了御书房,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来,可就是管不住腿。

她不喜欢别的女人靠近他,她心里难受,突突地疼。

喜欢一个人都这样吗?

还是她错了?

凤宁茫然出了养心殿。

张茵茵看着凤宁的背影暗暗有了信心。

裴浚这边用完膳,手持凤宁那册译书,慢慢在东窗下踱步。

张茵茵领着人将余下的菜肴撤下去了,又亲自给裴浚奉茶,裴浚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道,“搁着吧。”

张茵茵便将茶盏搁在炕床上的小案,大约不小心洒了一滴水渍在地上,她抚裙跪下去擦拭。

御前的人向来训练有素,别说是洒一丝水渍便是杯盏晃一晃均是大忌,是以裴浚侧过眸去瞧她,这一眼好巧不巧落在她脖颈处,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雪白圆领下的一抹春色。

裴浚锐眸微眯,一丝好笑涌上心头,他慢慢将手中的书册搁下,干脆提着蔽膝坐下,整暇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