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虎作伥十万菜团

416、漫天飞雪送一人(5k)(第2页)

 曹茂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金銮殿上女帝搞出那一处戏码的全部用意。

 不只是笼络军心,也是作为筹码拿捏他,轻判,重判,两种判罚结果,只看他如何选。

 然而曹茂却摇了摇头,他忽然略带嗤笑地俯瞰赵都安:

 “你可知,勋贵何以为勋贵?我这安国公的头衔,又如何一代代安稳至今?

 不,你这种新贵不知,陛下登基尚浅,看来也了解不深,想废掉我?先帝都不曾做成,你们就觉得可以?”

 赵都安眼神带着怜悯:

 “曹国公不会想告诉我说,京中的勋贵们会帮你吧。”

 曹茂不语。

 赵都安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说:

 “是啊,你当然会这样想,莫说勋贵,便是那些地方的世族,也知道彼此结亲,联盟,以自保的道理。但曹国公你不会真以为,这种关系多么牢不可破吧。”

 曹茂一言不发。

 恰在这时,敞开的房门外,飘着飞雪的庭院前头,传来喧嚣。

 赵都安没有起身,只在椅子上转会头去,笑着道:

 “人来了。”

 什么人?

 曹茂父子抬头,视线越过赵某人,越过飘散的鹅毛雪,望见一个拄着龙头拐杖,鬓发苍白如雪,虽瘦削却裹着名贵华服的老人缓缓走来。

 身旁有一名女子搀扶。

 京城绝大多数人,并不认识此人。

 然而却没有人会忽视,老人腰间的紫金御赐腰带,其上镶嵌足足十八枚玉。

 曹茂惊愕站起身,失声道:“陈国公?!”

 又是一位国公!

 却是一位地位极为特殊的国公爷,并不掌控兵权,甚至家族中掌实权者都不多。在京城极为低调,几乎已是凋零的贵族。

 正因太过低调,所以哪怕赵都安在京中闹腾了一年,却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特殊的国公。

 陈国公声名鼎盛时,还在先帝幼年时,赵都安并不了解此人过往,但却知道,其在勋贵圈中威望极高。

 虽说所有人都知道,只要等这位已经寿命无多的老国公死去,陈国公府就将彻底从勋贵行列跌落。

 但同样的,只要其还活着,哪怕是没驾崩的老皇帝,都要对其尊敬有加。

 亦是维系整个勋贵集团的灵魂人物。

 “您怎么来了?”曹茂心中生出不妙预感。

 垂垂老矣,已经大半只脚迈入棺材,却还吊着一口气,早已不理会世俗的陈国公走到门口。

 他满是褶皱斑点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珠盯着曹茂,语气很轻地说出了第一句话:

 “汤达人前几日找到了老夫。”

 曹茂心头一颤,张了张嘴:“他又诋毁我?”

 陈国公缓缓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虽已年老,却相较自己年轻太多的曹国公,说出了第二句话:

 “他与老夫说了赵师雄不曾回京的事。”

 曹茂愣了下。

 而后,陈国公剧烈咳嗽起来,引得旁边的女人轻轻抚其瘦骨嶙峋的脊背,无人发声,只有雪落下的声音,与这位老人的咳嗽声,在堂内回荡。

 终于,陈国公止住咳,说出了第三句话:

 “该放手,便放手吧。”

 曹茂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不知道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然明白,自己被勋贵集团抛弃了。

 陈国公拄着龙头拐杖,转回身,视线看了眼早已恭敬站在一旁的赵都安,认真打量了片刻,似在端详其模样。

 见其果然与女帝般配后,满意地轻轻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就这样颤巍巍,在女人搀扶下,重新走出了后堂,离开了国公府。

 直到目送其消失,赵都安才重新转回身来,掸了掸衣袍,再次坐回了椅中,看着同样坐回主位的曹茂,微笑道:

 “现在呢,国公可答应了?”

 曹茂一言不发,许久,他才平静说道:

 “你们果然是早勾结在一起了,怪不得,你要去刑部大牢探监,是为了拿到北地血刀的口述证词,怪不得姓汤的替你撑腰,以为他早和陛下联手了,要卖掉我,换取他自己的安稳位置。”

 不是……你还挺能脑补的……赵都安哑然失笑。

 怎么说?你过程全猜错了,但结果全对了?

 曹茂摇了摇头,他仿佛坐下了某个决定,眼神冰冷:

 “饶是城中勋贵不帮本公,但我若还是不答应呢?”

 他脸上终于浮现出一头北地的狼王应有的狰狞,双手死死扣住太师椅褐色爆浆的扶手,几乎将木材捏出十根指印!

 他身体前倾,盯着赵都安,嘴角缓缓咧开:

 “你们想废掉我,可以,但你们准备让谁接管我的位置?你信不信,只要本公不点头,这整个大虞朝,就没有任何人能安稳接管北方边军!”

 终于,他还是亲口说出了自己最大的依仗。

 也是他最大的底气来源,那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地盘!

 谁能接?

 无人能接!

 何谓拥兵自重?这就叫拥兵自重!

 这也是曹茂最不理解的点——女帝莫非是被成功冲昏了头脑,真以为地方兵权是一道圣旨,就能转交的?

 若是虞国没有动荡,太子顺利继位,或还有很大可能。

 但徐贞观不是太子,如今的虞国也禁不起太大的动荡。

 她怎么敢?

 曹茂在笑。

 赵都安也在笑。

 他眼神中的怜悯不加以掩饰,仿佛一根根锋利的箭矢,行将穿透曹国公的心。

 赵都安摇头笑了笑,他再一次叹气,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执迷不悟的老人:

 “曹国公,看来你的确打心眼里,轻视陛下啊,否则,又岂会问出这等愚蠢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