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繁星坠落小河辞别师父二(第3页)

 沈溪山道:“无半句虚言。”

 她道:“也罢,那小丫头自由惯了的,兴许去了别的地方散心,你先回去准备几日后的出发之事。”

 沈溪山这才告辞,步伐稳健地出了仙盟大殿。

 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动,若有所思。

 方才在殿中,他虽说是在扯谎,其实也是一种试探,眼下就是不知青璃所表现出来的,有没有假。

 若是她方才那一问也只为试探,当真不知宋小河是不是被他带走,那就可以表明一件事。

 那便是沈溪山的修为已经到了与仙比肩的地步,至少他所施展的


障目结界,的确遮掩了青璃的眼睛。

 沈溪山为了圆谎,即便是心里早就想奔回去见宋小河,却还是强忍着不耐烦,跑去审门部调出先前那件事的记录册,将前因后果了解清楚。

 谁知猎门当值的弟子是新来的,对此并不熟悉,一头扎进了卷宗里,翻了许久也没能找到。

 沈溪山只是在一旁盯着,还没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那小弟子就已经紧张得热汗直流,喊了几个人一同来找,愣是没找到记录册。

 于是一桩现成的案子发生在沈溪山的眼前——记录寿麟城诡事的册子不翼而飞。

 若不是他们记错了地方,将册子放在了别处,那便是有人暗中盗取了记录册。

 沈溪山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弟子赶来,都没能找到册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已经猜出这册子是被偷了。

 他惦记着宋小河,但这偷窃之时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且必然是仙盟内的人作案,所以他走不得,只能就地开始查案。

 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夜间。

 沈溪山揪来了不少人,将接触过这记录册,且最近在此处当值的弟子全都给审问了一遍,从中找出交替的时间漏洞,发现昨日下午有半个时辰,此处无人看守,猜到便是那个时候有人进来,偷了记录册。

 由于这卷宗阁每日都有大量的弟子前来调阅学习,所以筛查起来较为麻烦,还不知审问到何时。

 于是沈溪山查到这便罢手了,撂下一句,“查足迹石,将昨日下午进出这里的人全部找来,一个一个审。”

 其后便离开了审门部。

 他赶回灵泉殿的时候,正是酉时。

 一进去,就看见宋小河坐在莲花台的边上,两条腿悬在空中,白皙细嫩的双脚前后晃着。

 她怀里抱着长生灯,正在低头与灯说话。

 沈溪山一进来她就看见了,原本平静到几乎淡漠的脸忽而有了生气的情绪,瞪了沈溪山一眼,然后起身跑去了床榻上。

 他飞上莲花台,就看见宋小河坐在床榻的另一头,被褥裹在身上,将自己圈起来。

 “宋小河。”

 沈溪山唤她。

 显然宋小河正生气着,并不理会。

 沈溪山就绕到床的另一边,还没开口,宋小河就往床榻中滚去,一副拒绝与他交流的样子。

 他道:“我给你带了东西,你平日里喜欢的话本,还有挂在墙上的那些。”

 宋小河没反


应,被褥鼓成个圆圆的球,完全将她藏在了里面。

 他又说:“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宋小河不理。

 这下沈溪山没办法了,干脆又爬上床去,将她从被褥里拉出来。

 宋小河一下坐起来,红着眼睛推了他一把,愤怒道:“你走,别跟我说话!”

 沈溪山没有被推倒,反而是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往怀里拉,“我并非故意回来这么晚,是有事绊住了。”

 宋小河用双手推着他的胸膛,“你因为什么事不回来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知道。”

 “我想说。”

 沈溪山又与她纠缠在了一起,像今早那样。

 她很用力地推搡沈溪山,手脚并用,但仍然被沈溪山给拉着抱到了怀里,这是最能钳制她的办法。

 因为宋小河一靠近他的怀中后,挣扎就不那么厉害了,被抱住之后就会渐渐安静下来。

 沈溪山知道原因。

 他很聪明,什么都知道。

 知道宋小河为什么情绪变得那么平淡,失去了生机。

 也知道她为何总是嗜睡,经常一睡不醒。

 更知道现在的宋小河需要什么。

 从她对梁清的那一魄犹豫开始,沈溪山就知道了。

 长生灯里闪烁的光芒,让宋小河造成里一种梁檀并未离开的假象,于是她仿佛一下从伤心的状态中抽离,又变得高兴起来,从长安回程之时,她整天都抱着长生灯,不断地对灯说话,就好像师父还在她的身边。

 回到仙盟后,她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种菜,在樱花下荡秋千,做着从前一直做的事情,直到那天樱花树的凋零。

 宋小河明白,这些都是假象。

 师父已经离去,就像樱花也有凋零之期。

 梁清的最后一魄寻回,就代表兄弟二人要去转世轮回,宋小河固执地认为梁檀还活着,自然不愿意让他转世,所以总是刻意忽略寻回梁檀最后一魄的事情。

 收于她戒指里的那只梦魔,擅长编造梦境,见宋小河整日神情恍惚,便给她织梦。

 让宋小河在睡梦中,与师父重逢。

 沈溪山在昨日见她时,就从她身上闻到了梦魔术法残留的气味。

 如此种种,不过就是因为宋小河自幼被家人所弃,她没有父母,更因为灵力低微而无法交到朋友,所以这些年里,只有梁檀陪伴在她身边。

 梁檀离去,宋小河就像再一次被抛弃了,


她坠入孤独的深渊,觉得浮生万千之中,她又剩自己一人。

 宋小河太惧怕孤单,当日被梁檀抛下的阴影在她心中扎了根,导致她沉溺在梦中,逐渐抗拒醒来之后没有师父的现实。

 于是她就犹如站在悬崖的边上摇摇欲坠,内心极度害怕,也极其缺乏安全感。

 沈溪山将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宋小河抱住,慢慢地顺着她的后背,低声哄:“我回来了,宋小河,我已经回来了。”

 宋小河将脸贴在他的颈窝处,呼出的气灼烧他的皮肤,不一会儿,就有了泪落在上面。

 她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来在哭,满是抱怨地小声说:“你要我一个人在这里,还不如放我出去。”

 沈溪山就说:“是我的错,我去给你拿东西,又被师父传唤,其后碰上了审门部的有一卷记录册被偷窃,为了查明内贼,才揪着他们审问许久,耽搁了回来的时辰,下次不会了。”

 两人的身体靠在一起,散出的温度彼此纠缠,这次宋小河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眼泪全蹭在沈溪山的衣襟上,“我饿了,沈溪山。”

 沈溪山抬手,在她耳朵和侧脸安抚地揉了两下,低着头问她,“我给你带了吃的,吃完让你睡觉,好不好?”

 宋小河说:“好。”

 沈溪山想让她接受梁檀的死,也明白这世上不会是她孤单一人。

 沈溪山想治好她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