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终章【五更】
李元芳收起手中的链子刀，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陆兄既是天子血脉，却为何如此行事，与这些逆党搅在一起？”
闻听此言，陆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元芳兄，此言差矣。想当年，我为丘神绩追杀，如丧家之犬，家中仆役拼死将我藏于破庙之中。若非师尊路过相救，我早已化为一抔黄土。”
“冥冥之中，似有亡者庇佑，守礼方能侥幸大难不死。如今，我不过是来讨一个迟到的公道，难道这也过分吗？”
他声音渐冷，仿若冰刀：“至于所谓的乱党，不也是那人圣心独断，一言而决么？虺兄乃黄国公之子，只因奸人凭空捏造告发，便遭抄家灭门之祸。今日大殿内的这些人，他们头上所谓的逆党名头，大多皆是如此而来。元芳兄，需要让我为你一一细述吗？”
李元芳一时语塞，心中五味杂陈。
天下大势滚滚向前，身为四品武将，有些事，他无力改变，亦无权决定。
当下，他只得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良久，狄仁杰略微平复了心情，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陆与，声音微颤：“殿下，这些年，您……还好吗？”
陆与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身旁的小梅，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虽历经家破人亡之痛，但有些东西，一分一毫也未曾缺失。”
他脑海中浮现出陆天然和小师弟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狄仁杰欣慰地点点头，随即撩起衣袍下摆，双膝跪地，声音洪亮而恭敬：“臣狄仁杰，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元芳与如燕见状，皆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亦是跪地叩首。
虺文忠与小梅对视一眼，亦随之拜倒。
见首领拜倒，大殿内外的蛇灵下属纷纷跪倒在地。
刹那间，整个大殿内尽是一片跪地之声。
桓斌目光闪烁，心中挣扎片刻，终是苦笑一声，松开了搭在刀柄上的手，随着人流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万岁！”
“万岁！”
呼声震耳欲聋，响彻天际。
李显却仿若置身于梦境之中，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从始至终，他都未曾明白，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他茫然地四下张望。
只见大殿内外，除了瘫倒在地上傻笑的袁天罡，便唯有自己还孤零零地站着。
陆与微微眯起双眸，冷冷地盯着李显。
那目光犹如寒星，透着刺骨的杀意。
李显感受到这充满杀意的目光，不禁咽了口口水，身体颤抖，哆哆嗦嗦地看向一旁的狄仁杰。
却见狄仁杰俯身叩首，根本不看他。
当下，李显双腿一软，径直瘫倒在地上，头埋于地，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
“陛，陛下……万岁，万，万岁。”
陆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闭上双眼，口中默念：“大仇已报，你也可以安息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几声炮响划破天际。
太子宫外瞬间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犹如汹涌澎湃的浪潮，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禁宫方向亦是喊杀声震天，整个皇城仿佛瞬间陷入一片血雨腥风的混战之中。
狄仁杰站起身来，神色凝重，沉声道：“陛下，而今紧要之处，乃是尽快平定李显宫中的蛇灵逆党。这些人穷凶极恶，如若不除，必成后患，万不可掉以轻心。”
陆与微微颔首，他也是这么想的，
蛇灵之中，除了小梅小凤掌管的五堂和九堂，在约束之下行事还算收敛，其余蛇灵成员，个个皆是双手沾满无辜之人鲜血的刽子手。
在肖清芳的长期洗脑之下，他们已沦为毫无情感的杀人机器。
此股不安定因素，必须彻底抹除。
当下，陆与沉声道：“右威卫大军应该已经攻进来了，这些人插翅难逃。”
狄仁杰点头称是。
陆与心性沉稳，头脑聪慧，然此事关乎大唐国运，不容有失，因此不得不万分谨慎。
“大人，您是
不是早就发现我有问题了？”
陆与打破沉默，目光深邃地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缓缓摇头，长叹一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从未怀疑过陛下对于天下的热忱与担当。然虺文忠和小梅身上破绽委实太多，我无奈之下，只得让您和狄春一同前往大将军府送信，同时暗中令狄春知会王孝杰，暂且将您困住。”
“此举实乃无奈，还望陛下恕罪！”
言罢，狄仁杰撩起衣摆，便欲下跪请罪。
陆与赶忙笑着将他扶起：“大人多虑了，事情结束之后，狄春自会回到府上，不必担忧。”
“谢陛下！”狄仁杰恭声道。
“洛河神异就在明日辰时，届时洛河之水通过地下通道进入上阳宫麟德殿，将所有朝臣一同埋葬，这就是袁天罡和肖清芳心心念的春秋大梦。”
陆与长出一口气，缓缓道：“如今，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好好的麟德殿，到时都是自家产业，他自然不会坐视被大水冲垮。
毕竟重建起来也是需要钱的。
早点把地道填上，万事大吉，也免得劳民伤财。
狄仁杰亦随之舒了一口气。
今夜他以身犯险，深入虎穴，便是为了套出洛河神异的具体时间。
然而随狄春和陆与前去大将军府送信的沈韬肖豹一直未归，这让他隐隐察觉事情有些不妙。
而先前小梅的一番话，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故而，他方才果断掀开底牌，不再与袁天罡虚与委蛇。
所幸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
章怀太子之子现身，太宗嫡系血脉复李唐神器，天下重回正朔，此乃人心所向。
太子宫内，喊杀声逐渐停歇。
不多时，顶盔掼甲的右卫将军陈开大步走进殿内，所过之处，带起阵阵浓烈的血腥味，仿若修罗战场归来的战神。
来到跟前，陈开抱拳行礼，恭声道：“阁老，末将奉命率左营将士剿贼，现已将太子宫中逆党全部剿灭！”
见狄仁杰皱眉欲言，陆与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过头笑道：“今日剿贼，右威卫麾下将士皆有封赏。陈将军，大将军现在何处？”
陈开微微一愣，目光在陆与与狄仁杰身上流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然陆与于他而言，乃是旧相识，他稍作犹豫，还是答道：“大将军带吴憬将军，亲率我右卫主力，入宫剿灭贼人，如今激战正酣。”
因狄仁杰在此，又有便宜行事的旨意，陈开对眼前之事并未过多怀疑。
陆与点点头。
毕竟是皇宫，下面的兵卒天然便有畏惧心理，王孝杰亲自往前压阵，也是应有之意。
狄仁杰神色一暗，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随即隐去。
他上前一步，恭声道：“陛下，如今大局未定，臣请命前往联络李唐旧臣，以防生变。”
陆与沉吟片刻，开口道：“准奏。”
“谢陛下！”狄仁杰神情肃然，转头看向呆愣原地的陈开，“陈将军，事不宜迟，随本阁走一遭吧。”
“遵命！”陈开下意识应声，随即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看着陆与，此刻才惊觉眼前之人身份，似乎已然不同。
心念电转间，仿若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当下，陈开心中一个激灵，迅速低下头，抱拳恭声道：“陛下，叛乱未平，臣请留下一千精锐，拱卫御驾！”
陆与满意地点点头：“准奏！”
不多时，大批全副武装的兵卒迅速离去，在狄仁杰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奔赴城中各地。
大势已定，陆与登上高处，凭栏远眺。
只见皇宫方向人影闪动，喊杀声逐渐稀疏，隐约可闻。
陆与双眼微微眯起，感受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血腥味。
方才他让小梅去协助小凤，但并非是上阵杀敌，而是跟随手握羽林卫的李简径直前往寝宫，亲眼看着武则天咽气。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如今各方势力皆系于他一身，似孤身冲阵之举，已不宜再做。
此事关乎重大，必须交付于信得过之人去处理。
今夜狄仁杰的表现，皆在他的预料之内。
李显那般懦弱无能，一众朝臣尚且能捏着鼻子将其扶上位，如今换做自己，他们断无拒绝之理。
复唐派的李唐旧臣，盼这一刻已然太久。
此前陆与便隐约察觉到，当初无头将军案时，狄仁杰带着他和李元芳，在宫门前死等，似乎并非只是单纯的等待武则天的回心转意。
那个雨夜，皇帝一旦殡天，守在宫门外的狄仁杰会在第一时间知晓此事。
至于后面的事，他闭着眼睛便能猜出来。
作为三朝老臣，狄仁杰始终心向李唐天下。
这才是他敢于兵行险招的底气所在。
思及此处，陆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虺兄，何事？”
陆与头也不回地问道。
一阵沉默后，身后传来虺文忠的声音：“虎敬晖已经带人将武氏诸王全部拿下，现请陛下发落。”
陆与点点头，沉声道：“转告他，按照此前拟定的计划处理即可。”
他一向言而有信。
当初徐先生将蓝衫记奉上，只求一承诺。
如今便是兑现诺言之时。
至于其中的陈年旧事，恩怨情仇，他不想多问。
将人交接与他，过往种种，就此一笔勾销。
“还有，虺兄，”陆与转身叫住他，笑道：“你，还有虎兄，永远是陆与的朋友。”
有道是孤家寡人。
皇帝是没有朋友的。
但陆与可以有。
虺文忠一怔，随即露出一抹笑意：“明白……陆兄。”
“好了，抓紧把这里的事处理完吧，此事过后，你便去休养一段时间吧。”
陆与转过身，眺望远处万家灯火。
璀璨的灯火下，隐藏着无数的执着与是非。
结束，或许是另一个开始。
当下，陆与双目微微眯起，淡淡地说道：“朕已经为你选了一处修养的好所在，江州物阜民丰，国公以为如何？”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良久，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遵命，臣李文忠，叩谢陛下！”
【本书完】